咯地笑了起来。
天真而纯粹。
喰种的世界观从出生起就与常人不同,没有人教导,刚满月的孩子不知道母亲身上浑身的红色代表伤势,只感觉到自己被满满亲切的味道包围。
血的味道……温暖而令人贪恋。
芳村艾特的头垂下,脖颈处快要断裂的伤口仍然流淌着血,她的食指沾了沾自己身上称得上“新鲜干净”的血ye,放入孩子的口中,孩子很快就发出吧唧的吮/吸声。不过孩子不满足于一点点血的味道,脑袋在母亲的怀里拱了拱。
虽然没喝过一天的母ru,但是本能催促着孩子去蹭芳村艾特的胸部。
芳村艾特失笑,额头流下的血模糊了她的视线。
这种东西……
不存在的。
越像人类,越悲哀,新出生的孩子也继承了人类的本能。
“我可爱的缺陷者……你的父母未能养育你……”她的手温柔地拍着孩子的背部,感受到对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悸动,她学着不知道从哪个记忆片段里看到过的动作,口中轻哼着断断续续的话。
“上帝扼住了我的喉咙……讥笑着我,他是如此的失败,总是这样……使我坠入伤痛,使我心如刀绞,让人们对疼痛变得麻木呆滞……”
“但是他真的爱我……”
“只是不知道如何去爱……”
“愚昧的上帝。”
出自的话,被芳村艾特翻来覆去地哼唱出来。
一道蜿蜒的血顺着女子的手臂,滑去手指,最后流入孩子微嘟起的嘴里。
生命与鲜血,温柔与掠夺。
每一个独眼喰种的诞生都伴随着这些事物。
若无温柔,怎会孕育这样的血脉,若无鲜血,怎能让孩子活下来。
我们掠夺着一切……
杀死生命……
没有人可以替他们偿还诞生的罪孽,唯有他们的父母……
芳村艾特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望着仓库的大门。她等着的人迟迟未来,这样黎明未到的夜晚,是不是和后辈失去亲人的那一夜没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
“这么多年……你活该……功善……”
想到母亲的死亡,父亲的逃避,芳村艾特的眼神渐渐涣散开来。
孩子咿呀地唤着她。
绿发女子已经听不到声音了,放在孩子背部的手在抚摸轻拍下迟缓起来,用最后的力气把孩子藏入了披风之下。
她的嘴角翘起,手掌放到腹部,掌心下是一个靠在怀里的小脑袋。
此刻,仿佛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也算是……小小的报复到……你……了……”
“……呐……”
“……爸……爸……”
过了半晌,仓库里寂静无声。
仅隔了十分钟,一道穿戴着礼帽与黑大衣,如同黑暗中的幽灵的身影匆匆赶来。他按照女儿给的不明确地址,去了好几个地方,闯过戒严的范围,终于沿着一点点血的味道找到了独眼之枭的下落。
芳村功善走到仓库门口,看着里面低头坐在那里的绿发女子,双眼变得呆滞起来,这些年日渐苍老的脸上失去了一切表情。
他没有跌跌撞撞,没有惊慌失措,而是步伐极慢地走了进去。
每一步都仿佛拷问着他的灵魂。
“艾特……?”
“艾特……我来了,爸爸来找你了……”
芳村功善尽量维持着温和的面色,那是董香和几个人类的女孩都说过的慈祥。
她们说这样的自己会像是一位很好的父亲。
到了绿发女子面前,芳村功善摘下帽子,放到地上。他的双膝跪下,右手颤抖地托起女儿被割裂了半个脖颈的头颅,想要看到对方等他的时候假装沉睡,然后突然吓自己一跳的模样。
可是,他看到的却是芳村艾特失去生机的面孔。
往日在杂志与新闻上看到的容颜,沾满了血迹,苍白一片,双眸垂下。
骄傲了一世的赫眼黯淡如灰尘。
“……”
芳村功善的眼角睁得发痛,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
年近六十,却苍老得犹如七十岁老人的昔日“清扫人”仿佛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在注视着女儿一会儿后,发出了痛哭声。
“艾特……艾特!”
“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女儿啊啊啊——”
二十九年未能相见,他失去了参与对方人生中每一次成长的机会。
他没能听过她叫爸爸,不明白她所受的苦难,不知道她出版第一本书时是否有喜悦……但是他没有放弃过希望,守着自己经营的净土,每日擦拭着那支古董杯子,一直期盼着女儿能有一天走进店里。
他希望……女儿能够喜欢自己给她的家。
然而再一次的见面,他等到的是芳村艾特在孤独与伤痕下,静坐死去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