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头睡着了。
他是浅眠的,不太会就这样靠着床头熟睡。
易麟走到病床旁的沙发上坐下,静静地看着灯光下的郁卿。
他的眼镜还搁在秀挺的鼻梁上,透过镜片可以清楚地看到睫毛弯成两道温柔的曲线。那张清俊的脸庞被灯光打上了Yin影,显得好清瘦。唇色也淡淡的,没什么血气。
如果说前面易麟心里还有一丝犹豫,那么现在看到郁卿的样子。他已经没有任何留恋的理由。老师变成这样,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自己。还有什么放不下,割不断的?
易麟坐在沙发上又看了郁卿一会,然后便起身替他把眼镜拿了下来。准备让他好好躺好,以免睡着的时候不小心又弄伤了骨折的地方。
易麟的手刚碰到一起的眼睛,就不出意外地看郁卿皱了皱眉。
郁卿刚醒,有些不习惯太太灯的光。见他半眯着眼,易麟把壁灯转了转方向。
“老师,躺下睡吧。坐着睡怕再弄伤了。”易麟说道。
说着,易麟扶着郁卿坐直,然后把枕头放平。
“去过警署了?”看着正准备替自己调整床头高度的易麟,郁卿问道。
“嗯,老师怎么知道。”
易麟边把床头放平,边答道。
“我听护士说见你来过。问了问时间,猜想你可以遇到阿sir他们了。”郁卿顿了顿,继而说,“你都知道了?”
易麟调整好床头,在郁卿病床上坐下。他没有说什么,甚至没有和郁卿有太多对视。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便伸手准备把壁灯关了。好像怕这灯光把泄露了他的情绪一样,有些躲避。
郁卿拉住了他的手,唤道:“易麟…”
“嗯?怎么了?”易麟回过头,扯出一个他一贯的微笑,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轻松些。
“你不用责怪自己,况且这次也没有什么大事。”
郁卿看着易麟的样子,那双晴朗的眼睛很少有如此黯然的时候。所以郁卿才会特地等着他回来。怕的,就是他太过自责,心里难受。
“老师,我们回英国吧?”易麟忽然说道。
“回英国?”
易麟这句话一说出口,郁卿就猜到了他的决定。且不提两个人已经在一起几年,单就凭着阅历,如果郁卿真的想要看清易麟心思,其实从来都不难。
“这只是一个非常极端的意外而已。”
郁卿握着易麟的手,安慰道:
“你不用在我和你的事业之间做出选择,这不是非要放弃一个的选择题。”
“可我不想你再有任何的风险,我不想看到你的生活被打扰。”易麟抚上郁卿的脸颊,一字一句的说道,“郁卿,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郁卿...
看着他皱着眉头说出了这两个字,郁卿的心忽然慢了一拍。
他们说,人会长大三次。
第一次是在发现自己不是世界中心的时候。
第二次是在发现即使再怎么努力,终究还是有些事令人无能为力的时候。
第三次是在明知道有些事可能会无能为力,但还是会尽力争取的时候。
成长总是伴随着些许失落与心痛的代价,或许当年21岁的易麟比同龄人成熟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
郁卿没有见过那个时候的易麟,他十岁的时候,是怎样在失去母亲的时候明白了这样的道理。他来不及抱一抱那个十岁的孩子,但是现在,他想给他一个最深的拥抱。
郁卿把易麟紧紧地抱在怀里,即使扯动让伤口有些疼,但郁卿还是那样抱着易麟。
他的大小孩是努力过的,他一直很努力很努力。想要做得最好,想要把他的所有都给自己。但是他现在,是这样的无能为力,这样的自责与难过。
很多人的成长,都停留在了这第二个阶段。
我们学会了现实,学会了接受这种无可奈何。
从挣扎到痛苦,最后,全都趋于习惯。
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变得没有了锐气,最终向世界去妥协。
郁卿是经历过这个阶段的,在谭卓第二次离开的时候。
郁卿把自己藏在那个空洞的躯壳里,感情成为了他的逆鳞。但却在爱上易麟的时候,再一次地看到了那种希望。
郁卿想要和他在一起,即使可能受伤,即使前路迷茫。郁卿都愿意为了他再去尝试一次。那种在灰烬中重燃希望的感觉,即使只有点点星芒,却是能光耀一生的力量。
伤口的疼痛让拥抱的感觉很真实,提醒着这份爱的分量。
“你不想做艺人了吗?”郁卿问道。
不想做艺人了吗?
不是不想的...只是相对于郁卿,自己愿意放弃而已。
易麟可以点点头,可以说是。但他做不到,他不想欺骗郁卿。一次都不想。
似乎预料到易麟的反应,郁卿把身体的重量交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