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冬擦了擦眼泪,呛声道:“如何是胡言乱语了?陛下忙碌不曾耳闻,太医却当作奴亦不曾听见么?太医院的医官与民间的大夫,私下议论的什么?治不好,怕掉了脑袋,便拿一张张新方子吊命,殿下得知,只召你来,略微训斥了几句,让你管着他们,勿要使陛下知晓。这事,有是没有?”
没等忍冬说完,太医先跪了下来,低着头,颤声道:“陛、陛下……”
唐潆仍旧跪坐在榻前,二人的争执,她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只是手上的伤似乎此刻才跟着叫嚣起来,沿着四肢百骸,直入心底,整颗心如被针锥。她抬眸,看着眼前这个日渐消瘦的女人,她已将她豢养在身旁,近得不能再近,可为何,她还是能瞒她?
从小到大,自己的心事,仿佛都被她洞悉了去,无处可逃。
满殿的宫人不知何时被人驱散,暮色四合,天色渐黑。
殿中灯火摇曳,将地上的因瘦小而显得孤单的人影拉长,又缩短。
如是这般,直到灯火渐熄,天将拂晓。
宫人鱼贯而入,剪灯花,换烛芯,浇灯油——古代的宫殿采光不如现代,即便白昼,如需清晰视物,仍需点烛。
一夜未合眼。
唐潆记得太医说过,太后今日会醒,但不知何时,她便一直在榻旁守候。
眼下,已是“今日”了。
不知从哪儿投来一束微光,刺目得唐潆不禁以手遮面,微微眯了眼。
恰在此时,一直被她紧紧攥着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牵扯着她的心,亦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唐潆看向太后,紧张得抿唇。
片刻后,未见反应,唐潆略有些失落地垂下了头,耳边却忽然轻轻传来一声:“小七。”
这语气不是疑问,不是惊诧,不是埋怨,像是笃定此时此刻会陪在她身边的就此一人而已。
唐潆喜道:“是我,阿娘,是我!”她抬头,期盼能与太后两相对视。
太后睁开了眼,却直视着眼前,透出些许茫然,少顷,又略略看向左右,低声问道:“小七,是不是……”她斟酌了须臾,竟是毫无底气的怀疑,“天黑了?”
唐潆怔在原地,因欣喜而浮现的笑容乍然僵凝在唇角,她不知该如何作答,远处投来的微光还在她眼下布了一层Yin影。
默默地,她阖上眼眸,好像真的入夜一般,涩然道:“是啊,阿娘。天……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默默吐槽下,pages的字数显示不对啊,我只想写三千字的,怎么竟然有四千多……难怪写到现在……
新年前的最后一更,让我许个愿吧——
来年高产似母猪!(蹲在坑底的众人:你还是先完结吧……
大家新年快乐啊,主角不快乐没关系,我们快乐就行(感觉要被无情地殴打、鞭笞、小黑屋_(:з」∠)_
ps 看了微博上众人的2016百合书单,我想问,是不是很多人都不爱看古代的?为啥不爱看呢。当然了,身为作者,我也是不喜欢写古代的,因为要写好,真的很累……
☆、第69章 吃糖
昨夜,太医就近于宣室殿西庑值宿。今晨,太后醒了,他立时便前来诊脉。
殿中诸人皆屏息凝神,盯着床榻前太医清瘦佝偻的身影,只盼这年过半百的老者片刻后便能给人捎来好消息。宫人中,忍冬与太后感情甚笃,只见她侍立在旁,眼圈微红,手指将衣角绞出层层褶皱,薄唇紧抿,显是分外忐忑。
晕厥一次两次还可,如今次数比起从前频繁不说,模样更是骇人。这般情形,不令人往坏处想都难,再者……
忍冬不由看向唐潆。她就凝神守在太后身侧,仍着昨日的衣裳,竟是寸步不离的陪护。今日辍朝,只向外说是圣体违豫,将欲与弗朗基国斡旋而苦苦候旨的文武大臣抛诸脑后,幸而众臣皆知后宫无人能使皇帝留恋美色,倘若已有皇夫侍君,言官哪管真相如何,谏本此刻怕是已积案如山。
留恋美色……皇夫侍君……忍冬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唐潆侧颜,恰捕捉到她眼里对太后的专注和深情。鬼使神差,忍冬心中遽然有个念头冒出来,眼皮蓦地抽跳不止,胸腔间更有种后知后觉的顿悟,她忙收回目光,并将这可怕的念头压下。
口中更默默念佛,权当自己适才是入了魔怔。
诊了脉,太医将病情一一道来。他一面觑着唐潆的神色,一面斟酌词句地说,生怕哪里说岔了,招来杀身之祸。昨日忍冬泣声陈情,太医本以为自己已经死到临头,岂知直至今日,唐潆竟都未寻他麻烦。
太医呈上药方,唐潆看过一遍,没有说话。
无声的等待,最使人心焦。
太医紧张得鬓角沁汗,口干舌燥,只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半寸余光都不敢乱瞟。片刻后,唐潆俯身到太后耳畔,耳语了几句,虽听不清说的什么,但只需看她温柔似水的神情,太医便已卸下紧绷的神经。
但这卸下只是一时片刻,待见到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