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先前救的那只鹰,竟是仲颜帖木儿驯养的。
我有点恍惚地看着台子上站着的人,觉得眼前的景象不太真实。先前在多本传记上看到过这位西部霸主的事迹,总以为他应该是个虎背熊腰、狡黠如狼的汉子,谁知容貌竟是这样出色。他的五官十分英俊深邃,下巴上留着修剪整齐的胡子,看起来比他身边那些威武彪悍的骑兵多了两分优雅和贵气,并没有我想象的咄咄逼人之感。
仲颜帖木儿举着鹰从台子上跳下,脸上带着喜悦的表情,越过成列的骑兵,走过来抱住了白修静。那只鹰动动翅膀,从他手臂上飞到了我的肩头。
我和方继言同时被一团巨大的Yin影笼罩住,隐隐感到一阵莫名的压迫感。这个帖木儿,居然比我们高了一头。
白修静和他似乎相识,两人拥抱了一下就用蒙古语交谈起来。不一会儿,仲颜帖木儿突然朝我的方向说了句什么,白修静道:“他说,谢谢你救了敖敦。”
敖敦?
我和肩膀上的鹰对视一眼。
嘁,没狗蛋好听。
安置好随行的一干使臣、护卫后,白修静带着地图随帖木儿钻进了帐篷。
看着他们那般熟稔的样子,我愈发疑惑起来。若说帖木儿存有二心,就不该和我们的使臣有什么瓜葛才是,可他们明显相识已久,谈话间也透着朋友才有的亲密。
事到如今只有两个可能,一是白修静早就和草原勾结,二是帖木儿根本没有俘虏闵京。如果第一种,此行怕是有去无回了;如果是第二种,朝中那些包括我在内的反瓦剌党就闹了笑话。
可他们二人表现得太过坦然,我也不便盖棺定论。我站在帐篷外看看旁边一直拿着纸笔的史官,他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仲颜帖木儿的帐篷,显然也陷入了同样的沉思。
闹笑话就闹笑话,总比失去国君要好得多。想起至今生死未卜的闵京,我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扔下方继言一个人回了马车,攀上去仰躺在车顶,拔了棵草芥咬在嘴里,默然遥望着逐渐变得澄澈的天空。那只叫敖敦的鹰在我身边跳来跳去,喉间不时发出一两声轻啸,展开翅膀在马车边低低地盘旋。我刚想抬手摸摸它的背,却见它哧溜一声从我胳肢窝下钻过去,低飞着钻进了仲颜帖木儿的帐篷。
我撇撇嘴从马车上下来,正巧遇上几个年轻的瓦剌骑兵从身边走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瓦剌的服饰相当繁杂,不过看起来倒是挺赏心悦目的,帽上有绸缨,靴帮有纹绣,连战甲都做得别具一格,驰骋在草原上的时候更是一道明丽的美景。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哼哼,我偏头一看,方继言正不知用他那鼠须笔在册子上划拉着什么。
“尚书大人。”他用那一贯的Yin恻恻的语调道,“草原上的美人可真多啊。”
我顿时哑然。
以前在高丽时高丽王没少给我们这些使臣送美人,我不喜欢女子便要了男宠,而方继言是老古板中的老古板,在京城时就不屑于上青楼寻欢,对男女之事尚不热衷,更别提什么男风了。如此一来我算是让他涨了见识,惊愕之余,又找到了一个可以添油加醋弹劾我的理由。
归根结底,我这种人在他眼里就是变态,得治。让变态当尚书当内阁首辅,更是老天瞎了眼。
我绷着脸看他。
他鼠须笔划拉得飞快。
日头西沉的时候白修静从仲颜帖木儿的帐篷里走了出来,掠掠有些凌乱的发,对我道:“大汗已派了一支Jing兵在西南裂谷搜寻皇上的下落,可多日来一无所获。皇上极有可能是落在了鞑靼手里,现在还有搜查兵盘桓在沙河,若有什么消息会很快传达到这里。”
我诧异道:“不是他们俘虏了皇上?”
白修静摇摇头,肯定道:“不是。”
我本来还想开口问问他和仲颜帖木儿是什么关系,再问一下他们谈话的细节,可所有的话都在低头看到他领口里那几枚模糊的痕迹后咽了回去。
说到底我还是无法完全相信白修静,尤其是发生了那诡异的一晚后。
其实我很想自己和仲颜帖木儿交谈一番,可无奈不会蒙古语,又不能让白修静来充当我们的翻译官,只好忍下这个念头。
在羊rou和饽饽的陪伴下度过了几日,闵京还是没有消息。我成天蹲在马车上看着白修静和敖敦在仲颜帖木儿的帐篷里钻来钻去,心里的郁闷一日高过一日。
这一日我闲着无聊踱到马场,斜眼瞥到一个马夫打扮的人正拎着饲料喂马。
我悠然从他身边路过,眉心一紧,倒退了两步细细打量着他,越看越觉得这身板和长相像极了高丽人。
草原上怎么会有高丽人?
我吐掉嘴里的草芥,走过去戳戳他的肩膀,用高丽话道:“是高丽人?”
那马夫吓了一跳,扔下饲料桶结结巴巴道:“小的、小的是”
我懒得问他一个高丽人怎么会给瓦剌人当马夫,一边拖着他往仲颜帖木儿的帐篷里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