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种感情如此矛盾大相径庭偏偏能同时存在心室之中令他亦不知如何是好。
长安月洒落人间,也会洒落他心上这两人。
而他终会独自一人没入北疆浓重的夜色,看不见长安的月亮,望不到潼关的尘烟,只能将思念困踞心底囚狱之中,剩下孑然一身漂泊天地。等着漫天烟霞,荒凉沙滩,最后把他化成白骨。
鱼之乐贪看他剪水双瞳寒寒清光,兀自强笑道:“此生在荒僻边疆,我从没想过能……能碰到你。北庭都护府有千万的读书人,没有一个像你这样令人心生推崇。我回去了会……会一直挂念着你的。”
他二人缓步走过九曲玉带桥。
桥下青衣河环绕长安汇入灞水。波光粼粼水影绰约,他二人相对而立恍若站立瑶池玉境之中。
崔灵襄清冷说道:“多谢殿前侯挂念。此间夜深露重。请殿前侯早日回宫。本官觉得有些冷,先行告退,就此分别。”
鱼之乐唯唯诺诺不敢拒绝。花灯之下,他看着崔大人清俊身影缓步下桥,眼神逐渐带有一丝落寞与伤感,他站在桥上轻声说道:“今晚亦是我生辰。——若有来生,我却希望,能陪着的人,是你。”
第五十四章 峙对
殿前侯宛若酒醉一波三折赶回崇文馆。他心中翻滚情chao感慨萧瑟,竟然没有发觉崇文馆灯火辉煌灯火通明,北殿侍卫与云羽卫持刀分列寝宫两侧,八扇朱漆殿门正中打开,现出大殿之上,端坐着的温王。
今夜原本皇帝大宴群臣,气氛浓郁热烈。温王代天子主持筵席,穿着装扮更是明艳夺目。森重红色锦服艳丽无俦,长发束在嵌宝冰纹白玉冠,越发显得鼻若悬梁,目若秋波,深邃寒冽如深夜下的大海。
鱼之乐立刻清醒。他浑身冷汗跑过——走过——挪过庭院,一俟跨入寝殿中,身后殿门立即轰然关闭,放眼四周再无一个人——有,崇文馆掌殿宦官秦无庸正躬身站在温王身侧,眼角余光微微一动,似是告诉他大事不妙好自为之。
擅离职守,偷跑出宫,与温王在歌坊ji肆狭路相逢,可不是一句“好自为之”能够解决的。
李元雍端坐大殿不言不动,看着明晃晃的松明烛火,良久说道:“我听闻令狐丞相讲典故,曾与我说了一个有趣的故事。说是有一教书先生坐船,艄公与其攀谈起年庚,就问教书先生属相,教书先生回答说属狗,又问月份,答说正月,艄公于是感慨道:我也属狗,但是是十二月的。先生是狗头,所以叫(教)一辈子,我是狗尾,所以摇一辈子。”
鱼之乐额头汗水淙淙而落。他听他声音平稳如常,心中却揪的越来越紧。他知道自己私自出宫犯了大忌,惹了这位太岁的虎须,今夜怕是不能善了了!
鱼之乐抬头看他一眼。李元雍目光悠远不知望向何处,他轻轻笑道:“未知殿前侯,是做了谁的狗尾,又打算为谁摇一辈子呢?”
此话欺人太甚!放在平时他若不伶牙俐齿与他争辩一番,简直对不起整个北疆军士。但鱼之乐心虚的紧,恰如同盗窃财物的小偷被人赃并获一般,牙关一咬,——生生忍了。
李元雍脸色白嫩带着淡淡绯红,些微酒意渲染暖香环绕殿中,熊熊火炉噼啪燃烧,气氛一时沉寂。
然而他看着鱼之乐垂首站在堂下以沉默对抗,瞳孔却微微收缩,有寒气丝丝散发浸透。空气如被冰封不能流动,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快,一个慢。
鱼之乐支着耳朵等了半晌再没听到他说话,于是悄悄抬头偷看。他眼睛一抬就被李元雍琉璃瞳孔猛然擒住,再不能离开半瞬。
鱼之乐只听到自己的心脏嗵嗵嗵不停跳动,耳中有轰鸣声响响彻脑海,他想躲闪却无处躲闪,这般对视,就已经让殿前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今夜或许皮鞭,或许廷杖,无论刀山火海,都只能伏低做小,任他施为了。谁让自己对不起他——鱼之乐微微诧异:我怎会有这般想法,我做错了何事,又为何对不起他?明明是他派人暗中跟随,还跟裴嫣——那无耻之事!
李元雍怎的看不透鱼之乐心中所思所想。他浅笑开口:“宗正寺卿与胡不归微服走动,正巧看见殿前侯与崔灵襄崔大人把臂交游相谈甚欢。殿前侯身上的衣袍披在了崔大人身上。不知何时鱼侯爷竟与崔大人推心置腹,成为了金石之交么?”
鱼之乐暗道:来了!
他双手抱拳回答道:“殿下,末将——”
李元雍言辞如刀怎容他有一丝一毫狡辩:“殿前侯不必多心。官员情同莫逆共扶朝纲是件好事。本王不会有那闲心横加干涉,管他们是色授魂与,还是如胶似漆。”
鱼之乐皱眉听他声音虽然清晰如斯但话语逻辑颇为混乱。什么叫做神魂颠倒?什么叫如胶似漆?
秦无庸手捧茶盘心中也暗自揣测:今夜宫中赏宴,温王为陛下钦点代天子敬酒,席间诸大人无不逢迎小心。虽说暂离席中亲自去抓殿前侯而未得,但仍然很开心,还特意嘱咐小厨房为殿前侯准备夜宵,俟他回宫便与殿前侯一起赏灯。
却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