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走之前跟你说一声,但是太急了我就给忘了,而且我没想到你真一直等我,我还以为你跟徐苗他们庆祝去了。我跟你说医院人多得不得了,关庭在那儿缝了三针,哭得老大哥都没法子了……”
“你能少说两句关庭吗?”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定在了原地。
“你什么意思?”
孟先生也站住了,并不看我,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才说:“没什么意思。”
我一下子被他烘出了火:“孟潜声你发什么神经?心情不好拿我出气?”
他终于也忍不住皱眉头:“你放鸽子还有理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还得理不饶人了!”
“算了,我不想跟你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
我留在原地,越琢磨越觉得他说话Yin阳怪气,一肚子火跟着蹿上来,烧得脑袋里都火辣辣的:孟潜声心情不好,凭什么拿我撒气?
我在学校外的巷子口追上了他:“孟潜声你王八蛋!”
他猛地转过身,盯着我:“你骂谁?”
我反唇相讥:“骂你怎么了?我跟谁打交道还要你点头同意?”
孟潜声上前一步:“你是不用我同意,”伸手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叠东西,摔在我胸口上,“这些事儿你倒是自己管好!”
那几页东西轻飘飘地在脚边散了一地。我低头一扫,细细麻麻的感觉从后颈蹿上后脑勺,真如一盆全是冰渣子的凉水兜头浇下。
我第一反应是去看孟潜声。
他冷着一张脸,正一瞬不瞬地望着我:“藏也不知道藏好,忘了上次班主任专门把你和关庭同桌调开的事儿了?跟关庭在一起还不够,还要招惹高一的,追到人家班上去献殷勤,你要是觉得被政教处抓现行有意思,那就当我多管闲事。”
他绝少这么疾言遽色,大抵是真气急了,终于耐不住翻脸。我被骂得一个字都还不上,等迟钝的脑子一句一句把话捋明白了,巷子口的落日只剩了半幕锈蚀的残红,点点飞溅在孟先生臂弯里的校服上。
我俯身把那几张情书捡起来。放在夹层里太久,我都忘了它们的存在,纸张已经被摩擦得发软起毛了,折痕深深地嵌在中央,连中间的字都看不真切了。
孟先生的嘴唇抿成薄薄一线,偏过头不说话。
我被他骂得有点生气,但内心深处的窃喜不仅难以抹杀,还有愈演愈烈要到脸上来耀武扬威的趋势。我隐约明白了什么,但还不敢确信,嘀咕道:“你这么生气干嘛?”
孟先生说:“我没生气。”
我说:“狗在生气。”
他飞快地剜了我一眼:“无聊。”
我扬了扬高婷的情书:“这情书你看过了?”
他默认了。
“你偷窥隐私。”
他学着我之前的口吻顶回来:“我又不是故意的。”
我哼了一声,把情书叠好揣进校服口袋里,攫住他的目光:“我跟谁谈恋爱,你管这么宽干什么,喜欢我啊。”
他侧过头去,跟我错开视线,轻声说了一句:“谁喜欢你。”
一泻暮光跃过小巷糙硬的水泥墙,正正扑向那侧脸,漾曳地化开成稀薄的金雾,末了全凝挂在那一扇眼睫上。对着我的半张脸因为背光而晦暗不明,轮廓的线条逼近艳丽的朱红,几乎要在这看似声势夺人的余晖里融化殆尽。
那简直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弧线了。
我被这个转头迷得神魂颠倒,一瞬间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握得死紧。
“可是我喜欢你啊。”
他惊讶地看过来。
我怕他不信,着急地添了一句。
“孟潜声,我真的喜欢你。”
第22章
落日的最后一点红光也没了下去,天色泛着近似于清晨日出时的幽蓝。这么热的天气,目之所及的颜色却冷得反常。沉默里,孟先生好像意识到这并非一个无聊的玩笑,脸上被早夜的Yin影蒙得暗沉,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随时准备挖出我的眼珠子。
上一刻的万丈豪情瞬间魂飞魄散,晚风吹得头皮凉沁沁的,像要随时坍下去的一张皮。我不自觉地咽了口腥燥的唾沫,最后还是什么别的话都没说出来,只干巴巴地重复了一句:“我没骗你。”
孟先生用手背揩了一把前额。那上面没有多少汗水,也许他只是想随便做点什么打破这个难堪的僵局。沉默割出来的裂口让人实在没办法装傻充愣糊弄过去,他把校服换到另一只手,有点焦躁地原地转了两步。
这个动作跟他父亲很像,我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目光四下逡巡一圈,末了又落回到我脸上,“这是——”
“我知道!”
我抢过话头,打断了后面的内容。
说实话,我有点怕听到那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