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眠在这时突然伸手,指尖勾住挂在江浸月一边耳朵上的口罩扯下,总是淡漠的黑眸里罕见的翻搅起了其他的情绪,像是惊艳又像是赞叹,“我似乎认得你。”江浸月一连后退好几步,陆清眠取走口罩时指尖碰到了他的脸颊,陌生的触感让他寒毛直竖。眼镜、口罩、过长的头发都是他的盔甲,缺少任何一样都让他浑身难受,他低头,紧盯陆清眠踩在地板上的双脚,有种领地正在被野兽侵占的无力感。惊慌、害怕、无力,越堆越高的情绪让江浸月眼前发黑,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和大笑声。“离他远点,他是Jing神病,谁不小心碰他一下他就会发疯,大喊大叫,老吓人了。”“不仅是大喊大叫,我上次故意推了他一下想看看反应,谁知道他直接躺在地上不停拍打自己的头……”“原来是Jing神病啊,怪不得天天戴口罩,是怕别人看到他的脸吓死吗?”“我见过他的脸,跟女的似的,娘死了!”“你才知道他是娘娘腔吗?听说啊,他小时候因为娘炮,被当成女孩绑架过,哈哈哈……”江浸月眼前开始发黑,他努力瞪大眼睛看向陆清眠,企图分清现实和幻象。情绪控制下,他抑制不住地往最坏的结果想,如果陆清眠将他长翅膀的事情说出去,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他长了翅膀……他会被当成怪物。江浸月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恍惚中,他又看到了那几个男人,他们正拿着钢针向他走来。“不要……”江浸月紧绷的神经驱使他发疯似的转身拿起扔在门旁钥匙柜上的水果刀,双手紧紧握着刀柄面向陆清眠。“不许说出去,不许把我长翅膀的事情说出去!”江浸月抖着声音威胁。陆清眠垂眸,看着江浸月手中颤抖的刀刃,并不害怕。他再次靠近,伸手想夺走水果刀。江浸月已退无可退,陆清眠伸过来的手在他眼中扭曲成了锋利的钢针。那些钢针会扎进他的指尖、他的四肢、他的脚底,会在他的皮肤下不断戳刺……“不许靠近我!”江浸月大叫,双手下意识挥舞,一道细微声响,鲜血顺着陆清眠的手臂滴落在地板上。“咣当。”江浸月手中的水果刀掉在地上。眼前的幻象消失,耳边的大笑也消失了。出租屋里十分安静,陆清眠身后大开的窗户不断涌入夜风,江浸月从头冷到了脚。一直被陆清眠捏在手中的羽毛飘落在地,沾染上了鲜血变得不再洁白。陆清眠微抬手臂,瞥了眼伤口,浅浅一道划痕而已,江浸月却好像要吓死了。“冷静了吗?”陆清眠道。江浸月头发凌乱地挡着脸,厚重的镜框歪歪斜斜地挂在脸上,镜片上已经起了雾。陆清眠低头,靠近江浸月,鼻间又闻到了那股带着中药味的薄荷气息。“你在怕我。”陆清眠说的不是疑问句。江浸月的肩膀带着双翼一起轻颤,紧贴着墙壁像只快吓到窒息的小动物。陆清眠堵死了所有江浸月能够逃跑的路线。他伸出染血的指尖,在江浸月惊慌地注视下,轻轻碰了下江浸月的羽翼,像是在确认那双羽翼的真假。洁白的羽翼染上了一抹红。江浸月抖得更厉害了。陆清眠神情莫测:“你怕我碰你。”江浸月再也憋不住,他无力地往后扬起脖颈,努力想缓解喉咙的窒息感,只因一下轻微的碰触便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皙白的皮肤泛起细密汗珠,隐隐浮现薄粉。陆清眠终于退开了。身前的压迫感骤然消失,江浸月隔着歪斜起雾的镜片看过去,羽翼往前收拢,想将自己藏起来。“对不起……”细小的声音自江浸月喉间传出。他明明是要救人的,最后却伤了人。陆清眠弯腰,捡起地上的水果刀,却没有还给江浸月:“你救了我,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给你添了麻烦,抱歉。”他走向大门,开门时又突然回过头来补充道:“今晚……谢谢你。明天我再来看你。”轻微的关门声音响起,江浸月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抱紧膝盖用羽翼将自己蜷缩起来。他又惹麻烦了。江浸月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刚刚他控制不住情绪,分不清幻象和现实时发疯的模样,指甲抠紧皮肤。他甚至用刀子伤了人。巨大的愧疚、后悔和自我厌恶几乎把江浸月淹没。他坐在地板上,任由窗户大开,让越来越寒凉的夜风侵袭着他,就像在自我惩罚。
许久后,江浸月抬头,脸上的泪痕已经干涸。“伤了人就该负责。”他努力平复心情,打算明天买好外伤药后去跟陆清眠道歉。直到这时,江浸月才想起之前在他脑海中出现过的陌生嗓音。超级无敌玛丽苏金手指?无法逃离的天使?这都是什么?江浸月轻轻动了动身后的翅膀,茫然不已。这翅膀难道要一直这样露在外面?收不起来吗?僵住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之前被他忽略的事情一一浮现。陆清眠为什么会撞破玻璃跌落下来?想到陆清眠,江浸月垂眸。h市再遇的陆清眠和高中时温柔谦逊的陆清眠好像不太一样。江浸月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窗边,终于将大开的窗户关上。凉风再无法灌入出租屋内,却疯狂涌入了江浸月的楼上。在江浸月的出租屋楼上,改成半落地窗的玻璃碎了一地,房间里漆黑一片,陆清眠静静站在没有任何防护的窗边,衣摆在狂风中不断翻卷。明月高升,皎洁月光映入房内,将一地玻璃碎片折射成波光粼粼的星河。星河蔓延,带着月光照进了房间中央。陆清眠身后的房间十分空荡,除了直接摆在地上的床垫、笔记本电脑、零散的书本和倒在一旁的行李箱外似乎再无其他,房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