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棠咬着牙,告诉自己。我不是救世主,我也不是单一的谁的姐姐,谁的女儿。我花了几十年,就弄清楚了一件事,我就是我自己,我得先是我自己。元家穷了几十年,这贫穷不是我带来的,也不应该由我来全部结束。一个家庭,谁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没有谁应该为谁的命运买单。如果说自我成长是她的人生课题,那元家其他人也该为自己的人生课题去奋斗。她手里现在有钱了,她可以轻松的解决家里的困境,如果她拿出钱来,弟妹会态度好一点,但本质还是吸血,元德发会看重她,也不再“偏心”,可那不过是表面。升级版的上辈子,算什么改变?她不要这样用金钱维系的虚假亲情。她元棠,这辈子一定要成为闪闪发光的自己,不是谁的姐姐,不是谁的女儿,就是她自己。元棠默默跟着元栋和那个叫人的进去医院,刚进去就看见一个脸熟的村干部跑过来,脸上全是喜色。“救回来了!医生说送的及时,除了以后要静养一段时间,没有生命危险!”元栋哭的不行,元棠倒是松了一口气,她镇定的感谢了对方。村干部说了病房号,元栋拉着元棠就要去。元棠甩开他的手,元栋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姐?”元棠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布包,打开是厚厚的一沓子散票。元棠苦笑一下,冥冥之中,她好像早就预感到这一天,所以她装了三百块在身上,一直在犹豫要怎么把钱给赵换娣。现在好了,也不用挑时间,她把钱拿给元栋,示意他点一下。“钱是我挣的带借的,一共三百,你拿回去给赵换娣,现在怕是她也着急用钱,回头记得写张收据给我。”村干部在边上蹙眉,他知道元棠是故意当着他面给的,当初写证明他也在,自然知道元家这点事。“元家丫头,都到这里了,你就进去看看吧。你妈再不好,这会儿也是希望看到你的。”元棠摇摇头,她太了解家里这些人了。刚开始是“你妈再不好,你来看一眼”。后来就是“你妈再不好,她身体弱,你让让她”。最后就会是“你妈再不好,她也生了你,孩子你还是回来吧”。这样的绑架,她不愿意去费口舌。再说了,她心知肚明,赵换娣现在看到三百块只怕比看到她更高兴。“不了,叔,这个钱我当着你面给了,也算个见证,往后我跟元家就彻底两清了。”她看着不说话的元栋,加了一句:“往后再有这样的事,就不用来找我了。”那村干部火气上涌,开口就要数落她:“你这丫头,怎么就这么狠心。那是你妈……”元栋打断:“姐,你就真这么恨我?”他哽咽道:“恨的连我们见都不想见?”元棠抬眼,医院的墙上挂着“悬壶济世”四个大字,据说白县的这四个字是请了一位本地的大书法家写的,如今才写了没几年,字迹还新鲜。白县后来搬走,也把这幅字搬走了,照旧放在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都能看见。元棠看这幅字,看了整整九年。上辈子先是元德发得了肺癌,因为发现的早,所以还好,只是需要经常来化疗。她就推着元德发,刚开始是五周来一次,后来是四周,再后来三周,到最后在医院送走元德发,留着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元栋开车把元德发拉回了家,元德发在自己住了几十年的老宅里安详的闭上了眼。后来是赵换娣,赵换娣的老年痴呆一直要拿药,她还得了糖尿病,后期并发症更是难受,她总是要来陪床,前前后后伺候。同一个病房的老人相继去世,她给赵换娣伺候的多活了一年多。到最后,赵换娣也说不想在医院咽气,回了老家,跟家里子孙说遍了话,最后含笑而终。元栋问她恨不恨,是恨的。恨的是赵换娣和元德发,为什么五个孩子,独独对她这么残忍。更恨他们,为什么对她不好,却不明明白白的早早告诉她。元棠想,如果赵换娣是隔壁王盼儿那样,明明白白告诉她,养她就是为了回本。她或许不会这样纠结,既然回本,我就给你钱。哪怕去卖血,也会偿还你的养育之恩。可赵换娣和元德发,他们就是这样偷偷利用她,给这层利用,加入了太多混淆视听的温情。赵换娣偶尔会唠叨她不结婚了晚年怎么办,元德发更是每年都会偷偷把元芹他们给的养老钱给她几万。“你拿着,买衣服也行,买化妆品也行,穿漂亮点。”赵换娣还想过说她不结婚,干脆抱一个丫头回来养着,也算老了有个知冷热的。元德发那段时间常常跟村里几户孩子多的人家散烟。可到最后是元棠自己不愿意,那时候赵换娣难得哭了一场,坐在那儿抹眼泪。“我是为谁考虑,还不是为你,你这样子,老了可怎么办。”就像是赵换娣之前委屈的那样,她是对不起元棠,可她觉得自己不偏心,因为在漫长的岁月里,她也苦着过来的。她勒紧裤腰带,也没让自己过的舒服。后来有了条件之后,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她也曾经给元棠做饭洗衣,也曾像一个普通的母亲一样,唠唠叨叨担心她的未来。元棠想说,我是恨你们,恨的不是你们对我的不好。而是你们对我的那点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打破我的所有幻想,而是给我那一点点稀薄的爱意。她离不开这个吃人的家,却又活的很痛苦。上辈子的她,爱意不足以支撑她恨家人,恨意又被那点温情拉扯。她像是夹在两个齿轮之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更厌恶那样纠结的自己。她恨赵换娣,更恨自己。每一次想起父母的刻薄自私,都恨的想立刻远走高飞。可想到那点好,又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