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这样说更怪了啊!
“毕竟我给你脱衣服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乔烛笑眯眯的补充。
“……!”
在哪吒的脑子浮现一些黄色废料之前,乔烛帮他解开了裙撑,神色自然:“在第一次万魔复苏的时候,不是吗。”
“你参战后,被杀孽缠身,梦魇所困,无法醒来,便是我为你脱衣,诵经净化。”
他这样说,哪吒倒也想起来了,有点不自然:“……都是多久前的事了。”
“的确,在那之后与你分别,度日如年。如今能再重逢旧景,也算是得偿所愿……”乔烛不笑了,双眸垂下,帮哪吒将整件女仆装彻底脱下,在来到那薄而透气的长筒白袜时,被人抓住手:
“你怎么又缅怀过去了!”
乔烛顿了一下:“呃,年纪大了,就有点忍不住……”
哪吒无语了,他也差不多习惯,年上伴侣总是有这种毛病:“算了,你只记得,从此以后不会有那样的事就行了!”
乔烛挑挑眉,又把指尖的白袜往下拉一点,露出玉白的大腿肌肤:“比如现在?”
哪吒:?
哪吒服了:“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是你吧!”
乔烛忍不住低笑,而哪吒就恼羞成怒地去咬他的唇:“做就做,我还能拒绝你吗!唔……”
年长者接住扑到怀里的小爱人,老神在在:“倒也没有这个意思,更何况……”
“——哪吒,你在吗?”
好巧不巧,门外传来杨戬的声音,还有刘沉香意识到不好,欲阻止不成的低骂。杨戬直率惯了,没什么概念,踏进院内,中气十足,整个行宫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和沉香来登门道谢——”
“你俩一定要坏我好事是吧!!”哪吒彻底炸毛,而乔烛在一旁憋笑。
他可没忘,第一次他们试图亲热,也是被刘沉香打断的。
刘沉香如果能知道哪吒的怨念,一定会说:……窦娥都没我冤啊!
不论哪吒穿好衣服后,黑着脸出去,院内如何鸡飞狗跳。战场之外,乔烛整理好衣物,倚在门边,含笑看着这一切,感受到心口的妥帖滚烫,最终,垂眸落下一声叹息,又被夏风吹去。
往日已逝,来者可追。他们还有无数个岁月去填补过往的缺憾,由此便可称作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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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前,唐末。
第一次万魔复苏。
——所有人都生来赤/裸。
红绫从顶端垂吊而下,松垮地缠绕身躯,敞露在外的肌肤润白如藕。少年靠着他的胸膛闭目沉睡,几乎不着衣物,紧密相贴的地方温凉细腻,是怀里托举的一捧莲香。
几乎是暧昧的。如若抱着他的人并非一袭袈裟,背后佛光通透。
那圆日般的光晕,照见男人微垂的双眸。漆黑似井,无波无澜,注视着怀中人就如注视尘埃草芥,不掺杂欲,超然又纯然的佛性使他悲悯。
这是渡化吗?还是传教?往下看去,却教人将结论尽数推翻。
木雕的莲花台下,血海翻涌,无数被剥皮抽筋的手臂舞动,裹挟着深色的浆体向上攀爬。成千上万,前仆后继,要把仇敌拉下莲座,要让怨恨以血来偿还。
佛光太窄,只能普照怀中一隅。
于是死于非命的亡魂化作魔祟,誓要让犯下杀戮的傲慢者以眼还眼。这是六道轮回也洗不清的罪孽,注定永生永世随形如影,不得超生。
该是犯下怎样的杀孽才配得上这份惦记?佛该渡这样的罪人么?莲座上的佛陀依然无悲无喜,抱着少年的手却纹丝不动,任凭冰冷的骨刺扎入脚踝。
一滴燃着金光的血落进血海中,激起沸腾的怨火。
【孽障!无端行凶杀我徒儿,我要你偿命!】(注1)
【这等恶子,欺天罔上,虽碎醢汝尸,不足以尽其辜!】(注2)
【生前扰害父母,死后愚弄百姓……】(注3)
【——既是这般瘟神煞星,你为何还要护着?】
“……为何?”
佛陀轻声喃念。
——然后笑了起来。
这太突兀了,那样佛性到淡漠的光轮下,仿佛忍俊不禁似的轻笑出声。揶揄,轻快,甚至怀念,又与这身袈裟割裂开,模糊间让人想起遥远玲珑塔内的白衣道人。
“为何?大抵是想要他睡个好觉吧。”
怀中的少年眉头紧锁,梦魇缠身,被他伸手抹平。
莲座下的血海仍在翻涌,足上的伤口撕裂更大,佛光不能将杀孽渡化,却能给筋疲力尽的少年武神一场短暂的休憩。这是神佛的垂怜么?或者只是人的私欲?
无人知晓。至少在那一刻是这样的。
“……那么,一夜好梦,哪吒。”
他说着,血海翻涌而上,吞没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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