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拜托不要丢下我……”
明明不可以抬头的,心里却有许多话语挣扎着要说,眼神下意识寻找着落脚地想向人传达自己对这次机会急切的心情,然而一见宋冽只是静静抬眼望向自己,那张美丽的脸一瞬间烙印在虹膜上令人久久无法转移视线,脑袋刹那间变得空白,周围景色全部褪色成黑白底板,就只有宋冽的那双眼睛鲜活活绽放着色彩,浅棕色的瞳眸被太阳晒得金亮亮倒映着自己与身后的花园,夏风缱绻摇摆花浪,身后夕阳迫近燃烧花叶寂静无声,意识到自己发出声音说了什么的时候,火心中那渺小的自己忽然不见了。
明明不可以抬头的。
晚餐铃声悠悠回荡在整个庄园上空,宋冽猛地回神一般先一步转移视线,一下子拧过身只留给自己一个背影,霞光跑出他的双眼侵染进发丝间,倒像他受不住热,连耳廓都灿灿发红着。
“嘁…小狗一样……”
宋冽声音像只倏地漏了气的球,一调十八弯,尾音几个字节软软的有点模糊听不清,总之应该不是生气,看人纤长手指曲起骨节敲打着椅边一副等待下文的模样,小痴汉就差没把尾巴甩到天上,趁热打铁鼓起勇气握上人轮椅赶紧退离这炎热地狱。
其实宋冽除了脾气怪点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在,就是总喜欢高高在上等人伺候、只许自己独美不许别人好看、说话总喜欢说半句留半句让人猜、他要说东自己就绝不能向西、歧视残障人士特别包括自己……
啧,这么一看人类还真是好麻烦啊,好在自己与宋冽的相处中也算基础掌握了一些应对措施。
然而直到晚餐结束宋冽都没明确给出自己答案,徒留小痴汉一个人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忙前忙后伺候宋冽,一会儿需要擦擦手,一会儿需要揉揉肩,一边使唤自己一边又嫌弃自己,明明是腿受伤,可自己一不在身边宋冽就好像全身都冒出问题一刻离不开自己,明明这都是些贴身管家才干的活——
等等,这家伙不会因为哑巴管家的事在报复自己吧?
这事就又说来话长了,哑巴管家一来就被安排统管两兄弟的起居日常,而彼时宋冽对于舞会无比重视,在意到甚至肯屈尊降贵找来活人陪他练舞,哑巴管家就是那个不幸的幸运儿,不幸在他因身材与女伴相仿被选中夜夜陪人跳舞不眠不休,幸运在那几天小痴汉为了调养体内的心脏假称生病住院,可平时陪睡的玩偶熊却忽然失踪了,怕黑的他头一次克服恐惧向一个哑巴踏出了交友的第一步,从此哑巴管家得以在小痴汉身边有一席浅眠的空间,然而宋冽不开心了。
“怎么就非他不可?”
小痴汉病刚好脑袋还昏昏沉沉的,没觉得自己喜欢玩偶熊这事有多么令人无法理解,人类不都是会对某些东西莫名其妙地偏执吗?独占欲的表露不也是人类表达情感的一种方式吗?
这么一想,小痴汉锈涩的大脑灵光一闪。
不会宋冽这家伙原本是想要这个哑巴管家陪他睡觉才缠着他跳舞的吧?
说起来小哑巴的确长得娇娇小小的,留着乖顺的妹妹头皮肤瓷白一样真像个洋娃娃,手也是软软小小的,每晚小哑巴一回来小痴汉总能迷迷糊糊感受到那双小手第一时间摸向自己,抱进怀里身体热热香香的,小哑巴睡觉也安静得很就是喜欢盯人,起夜一睁眼总能见到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星星睡了它还亮着,尽管如此住院的那些日子是小痴汉睡得最舒服的一段时光,几乎夜夜好梦。
唯一一次噩梦,也是最后一梦,就是撞上宋冽来医院的那天。
叮!
随着电梯拉开,宋冽的房门映入眼帘,小痴汉这才从回忆中脱身,意识到自己还有个重要的问题悬而未决。
“舞会……”
声音被碾压进干涩的辙音中,宋冽平时吃了晚饭都是要洗澡的,见人头也不回就要扔下自己离开,小痴汉硬着头皮抢先一步给人开门。
“我…我帮你……”
随着残霞西行余温退却,宋冽好像又回到了最初那副冷淡模样,眼皮抬也不抬直直推着轮椅进了房间,小痴汉怕人赶走自己,小腿被车轮狠狠刮了一下也硬是没吭声,一动不动反手就带上了门,抬头一件外套就砸了过来。
“叫你看我换衣服了吗?”
忽然飞来的衣物压得脖颈一响,铺天盖地的玫瑰味道压得小痴汉喘不上气,浓重到香氛仿佛凝结出质感,堵塞毛孔粘腻在喉腔填满呼吸。
要吐了……
好可爱……
宋冽看着小痴汉抓紧衣物瑟瑟发抖的模样心烫得紧,他哪里喜欢这股子玫瑰味道,但是每次见到小痴汉因为这股味道而动摇的模样,他就觉得自己脸上发烫得很。
我们都一样不喜欢玫瑰味道呢……
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宋冽盯多久小痴汉都没关系,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脸颊微红不自知笑了起来,要是小痴汉能看见这张脸上绽放的笑颜,估计宋冽说要他去死他都会心甘情愿。
可惜,宋冽不会这么做,小痴汉也没机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