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风疑心他睡着了,但仔细看去,眼睛分明是睁着的。
王遗风心下转了一圈,大着胆子去牵他的手。
这次谢渊没有挣开。
王遗风将掌心覆在他放于大腿的手背上,就这么陪他坐着,静静感受着掌下穿来的暖意,也终于在没过多久,听到谢渊回来后的落雁信
王遗风本来没有打算去南屏山。
他和陶寒亭并几个心腹手下因一桩旧事前去巴陵县,但刚到巴陵地界、准备稍事休息时,他们在村外恰巧遇到一位村妇打翻了手中装满野果的竹篓。
那鲜艳的果子骨碌碌滚落一地,村妇站在原地、手足无措、面色茫然,赶紧蹲下身去捡道路上到处散落的野果。
王遗风还没发话,身后手下几人识趣地帮她捡起来,王遗风也弯下腰,捡起脚边那个野果,走到村妇面前,丢进她的竹篓。
村妇抱着重新装满果子的竹篓低着头对他说谢谢,不由分说给他们几人一人手上塞一个,又抱着东西回到村里。
陶寒亭看着村妇的背影:“她……”
王遗风看了他一眼,陶寒亭还是闭嘴了。
待寻个由头支开那几个手下,陶寒亭才说:“那个人有武功,一般人看不出来,我还能分辨一二。”
王遗风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野果:“嗯。”
陶寒亭讶异:“那你怎么不怀疑她是故意的,为了接近你?”
王遗风:“因为那是烟。”
陶寒亭:“……烟的易容术果然出神入化,武功低于我者完全无法识破。”
王遗风随手把手里那个果子抛给他,陶寒亭稳稳接着:“他来找你,是有什么要事吗?”
“一则不大不小的消息。”王遗风说,“一个只要我愿意,就能立刻改变江湖格局的机会。”
陶寒亭:“是什么?”
王遗风:“谢渊染病月余,近已卧床几日,而浩气盟严防死守,没有半点风声传出,恐妙手难医。”
这是个足以石破天惊的消息,但王遗风说出来却没有丝毫波澜,陶寒亭万分吃惊:“这怎么会是小事?谷主,浩气盟方才成立,这是我们绝好的机会,能重创浩气盟于股掌之间,只要……”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王遗风对他缓缓摇了摇头。
于是陶寒亭又想起,自己作为极少数在王遗风青年时就见过他、有过短暂交集的人,了解一些他不为人知的往事。
比如,当今两大阵营首领这两人是早就认识、且曾经关系非同寻常的。
他们走到两个极端、两个对立面,是命运的玩笑。他们可以在战斗中死在彼此的手上,但无论是谁,都不会趁人之危。
那么,的确,对于王遗风来说,这不算什么重要的信息。
谢渊生病,无论能不能治好,都和现在的王遗风无关。作为恶人谷谷主的他,只用想办法对付浩气盟盟主,这个位置从一开始就不是只有一个人选,没有谢渊,还有别人。
但……
若他还是“王遗风”呢?
若谢渊还是“谢渊”呢?
一句话之间,陶寒亭就明白王遗风此刻心中在思虑的是什么,也明白为什么烟要突然出现在这里,来告诉王遗风这个消息。
——你是要作为故人王遗风去探望谢渊,还是作为恶人谷谷主,对浩气盟盟主的病情袖手旁观呢?
——你的选择,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恶人谷呢?
王遗风要只身潜入浩气盟,难度并不大。
这倒不是因为浩气盟守卫玩忽职守,而是他本就在各种情报里将浩气盟的路和守卫情况烂熟于心,且谢渊的房间外并没有人值守。
于是就在这么一个无人知晓的夜里,他持着笛子,沐着月光,静静地站在谢渊的窗外。
里面没什么动静,但时不时就有侍卫低声问他要不要吃东西、喝水的声音,谢渊都没说话,或许只点头和摇头。
但王遗风知道,谢渊不是喜欢让别人伺候的人,白天或许会有人进出,晚上无大事的话,他住所附近的守卫都只是巡视,而非值夜。
如今谢渊竟然夜里在卧房留下侍卫,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的确沉疴在身,需要人连夜看着。
他在窗外站了约半柱香,都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想办法看一眼谢渊时,终于听到谢渊沙哑的声音说:“你帮我个忙,去议事厅旁边的耳房把这些东西给我取来。”随即,说出几本书、几张地图,以及一些人名,或许是来往信件。
那侍卫听声音年纪不大,这会儿都要哭出声:“盟主,您就好好歇着吧,盟中事务有副盟主和军师他们在处理,您别操心了。”
可谢渊的性子,侍卫也是知道的,求他两遍都没用后,他只能说自己尽快回来,然后轻手轻脚给谢渊关上门。
小侍卫关门的时候总感觉窗边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但无论怎么看,那都是被风吹动的婆娑竹影,他揉揉眼睛,还是决定先去办盟主拜托自己的事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