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犹还冰冷的空气沁入肺腑时,秦疏桐猛然惊醒,他扶着昏沉的头慢慢坐起,先想了想:今日不用当值,还好……再望了眼身边的床铺——谢雁尽果然不在。抬眼时看到自己的贴身衣物整齐叠放在榻上,外衫则被妥帖挂在衣架上。他忍着身体的酸痛准备下床去取,刚一站起身,就感到一阵腹痛……谢雁尽真够混蛋的,自己舒服过就不管别人的死活了。昨夜他昏昏沉沉地熬过了淘来的,虽不是赵执的丹青,但他说是因缘际会得来的好画。”
秦疏桐走到桌前展开画轴,是他未见过的题材,画面由绘画内容分割成块状,由上到下看着像是一个故事,在中间叙事主体内容的两边,一边画着罗刹业火之景,另一边则是飞天仙乐之景。笔触细腻,线条流畅,人、物、景都绚烂异常,整幅画隐隐有灼人心神之感。
“这是……”
“我也不太清楚这画的来历和内容,据子巽说,此画乃是一年轻的奇才画师去佛窟里临摹所成,内容描绘的是一个叫‘未生怨’的故事。”
“未生怨”……名字听上去的确像与佛教有关,但秦疏桐对佛教无甚涉猎,并不知道这故事原委,不过他有些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只观画工而言,笔力不俗,用色也好。但绘画首取意,次取趣,直白地画故事便不免落了下乘。
“那边还有一轴,和这一轴是一对,你……咳咳……”
“殿下!”
秦疏桐跑到白淙身边时,白淙已吐了一小口血,他慌了神,急忙拿袖子去接。白淙又接连吐了好几口血,洇得秦疏桐的衣袖猩红一片,症状比上次更严重。
是他的错么……因为他喂白淙喝了那碗药……他明明知道这药会让白淙吐血,他……他非但没有制止,反而……反而……助纣为虐……这四个字一出,秦疏桐心惊不已。他开始怀疑白汲是错的了?那他做的也都是错的么?他到底在做什么呢?或者说他一直在做什么呢?
秦疏桐抖着手用衣袖给白淙大致擦净血污,决然道:“臣还是去让人叫太医来!”他刚起身,就被白淙冰凉的手掌拉住,白淙白着一张脸摇了摇头,而后带着些哀戚道:“要是子巽在就好了……”
“这些画不就是晏大人送来的,他难道不来探望殿下么?”秦疏桐语气中有责备之意。
白淙替晏邈辩解道:“你不要怪他……他已不好常来……”
“但难道他连殿下现在的身体状况都不知么?”秦疏桐退到一边,暗暗握紧拳头。
白淙一笑:“我和子巽在别人看来已经亲密无间到这种程度了么?他少时进宫伴读,后来又很快进了官场,或许因此与诸皇子都亲近些。我与他意气相投,可能格外亲近,但他的身份说到底也只是一个臣子,并不该强求他逾距行事。”
紧握的拳又松开:“……殿下说得是。”秦疏桐又想到今天的传唤,“既然连晏大人都不能来,殿下召臣应当有更重要的事?”
“见你啊。”
秦疏桐对于这三个字的深意的也十分推崇吧?”
“……是。”
“今日这轴‘未生怨’,你觉得如何?”
秦疏桐明白白淙问题的重点,可惜了,晏邈说了解他终究是夸口,这幅画他给不了高评价:“画工出众,但意趣不足。”
白淙呵呵笑起来:“和子巽预料得一样,他说这画没什么意境可言,你必然觉得太俗,但你肯定对这个故事感兴趣。”
秦疏桐一时愣住……还真被晏邈说中了。
“子巽是我的至交好友,他喜爱之人我当然也好奇,我说若有机会,我也想认识一下你,他就搜罗了这些东西来,说是你会喜欢的东西。他描述你是个什么样的人,用你喜欢的东西来佐证,我见过你后,觉得他说得一点没错。”
“他是……怎么说我的?”
白淙的笑带上一点玩味:“由我来说就失真了,总之他对你从无恶意,不如你下次见他时自己问他吧。”
秦疏桐不知该答好还是不好,回了句“臣去取殿下准备的东西。”回避了这个话题。一共六七轴字画、几本文集、诗集,他夹着画轴回到白淙身边后,确认白淙无他事,再带上“未生怨”那对画轴就行礼告辞。白淙温和地看着他,回应他,目送他。秦疏桐走到屋门口时心中惴惴,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白淙,果然在白淙脸上看到几分落寞之色。他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回身又走回白淙身边。白淙抬头惊讶地看着他:“怎么了?”
秦疏桐不能说他因为已经把白淙当作朋友所以不忍,这是僭越,他只好说:“臣也知道一些趣事,不一定比晏大人说得好,但不知殿下可有兴趣一听?”
白淙眨了一下眼睛,下一瞬立刻弯出欣喜的弧度:“好啊。”
秦疏桐离开政事堂约半个时辰后,有一小太监来政事堂寻他。小太监行动十分谨慎,并不进堂内直接找人,而是找到一个当值的小官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番,说是有传话太监替秦疏桐向吏部的上官告了假,人应当是被政事堂的什么人派出宫去处理事务了,他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