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接着往宅院深处走,穿过两道八角门,再沿着长廊一直走,走到尽头才是陈义的住处。
门提前留了条缝,但乌柳还是叩了下门,她刻意放轻动作,等到陈义应声同意才将门推开。
避免唐突,乌柳决定先独自去见,等她和陈义聊过以后再让雪杉进来。
盯着关闭的门扉实在乏味,等了一阵,雪杉转过身,在等待的时间里环顾起周围。
陈义的居所坐落在庭院遍植草木,中央有株梧桐尤为高大,可惜满树翠绿的葱茏模样已经过去,但即使在这个时节,挂着黄叶也仍有一番滋味。
风吹叶落,空枝飘摇,没听见其他杂音,也没见有仆从经过,雪杉站在庭院中,想起方才一路走来,好像也是这样幽静。
身后的门在这时开了,乌柳从里面出来,示意雪杉现在进去。
雪杉有些慌乱:“姐姐不和我一起吗?”
乌柳眨了几下眼:“你一个人和陈老爷多聊会儿,我找管家去库房支两筐炭,等下就不回来了,你聊完再过来找我。”
说完,在雪杉开口挽留前,头也不回地走了。
被独自留下的雪杉站在原地,想象门后可能等待着她的情景,顿时忐忑起来,不过她没有踌躇太久,按在门上的手一用劲,人就跨过了门槛。
屋里,陈义正坐着品味手中的清茶。
许是因为面前出现了张完全陌生面孔,陈义明显有些惊讶,不过他很快平复表情,放下茶盏后缓缓起身,朝雪杉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便是雪杉吧?早听乌柳提起过你,她总说自己有个漂亮妹妹,我一直没当真,今天亲眼见到才知道她所说不假。”陈义胡须下嘴角微微弯起。
雪杉在陈义旁边坐下,听见他由衷的夸赞,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刚见到陈义时,雪杉其实有些失望,真正的陈义长相一般、身材清瘦,年纪还挺大,和她以为的样子有很大的出入,但他人似乎很好相处,一句话就让她紧张的情绪缓和不少。
雪杉抬手指向陈义身后,试着找话题:“那边那面屏风看起来既好看又别致,是老爷您自己选了买回来的吗?”
方才趁着坐下来的时间,雪杉快速扫了一圈屋内,这里布置简单、陈设朴素,唯有内室前隔着的一座刺绣屏风风格不同。
上面用了各种颜色的绣线,丝丝缕缕萦绕在一起,绣成的蝴蝶和鲜花不仅栩栩如生,还亮丽多彩。
雪杉观察着陈义,但他的反应和她预想的大不相同。
陈义朝她手指的方向转头,目光落在屏风上后停留许久,渐渐变得恍惚悠远,仿佛看到的不止一座屏风,也不止屏风上的蝴蝶和花朵。
想起旁边还有人在,陈义才依依不舍地移开目光,然而他眼中还映着刺那座屏风的影子:“不是,它是我已经故去的妻子亲手绣的。她是个爱俏的小姑娘,但是因为跟了我这个穷小子,连身好看的衣服都买不起,只能自己用针线往粗衣麻布添了花样穿,时间长了,刺绣就成了她的爱好。”
雪杉没想到她随便找的话题竟直接触到了陈义的伤处,惊讶之余,心上又覆上一层浓浓的感伤。
难怪这座屏风格格不入,却仍陈义被留下来摆在床前,原来是为了睹物思人,时时好相见。
雪杉轻轻出声:“您和您的妻子一定很相爱吧。”
陈义默默点了下头:“那时候日子再苦,我们过着也觉得是甜的。”
回忆起过去年轻的时光,陈义看上去却沧桑许多,脸上刻着的纹路似乎因此变得更深了,雪杉看着,越发觉得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那面屏风是出自您夫人的手,提起来让您伤心了。”
雪杉低下头,希望能得到陈义的谅解,但陈义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见他摆摆手:“你不必自责,她走了都快二十年了,我早就不伤心了。”
在雪杉诧异的眼神下,陈义又说出一句更难懂的话:“可惜伤心消失了,思念却还在,有时候我还是会想起她。”
思念还在,伤心怎么会不在,思念不正是人因为失去而伤心,才会生出的情绪吗?
雪杉一面十分不解,一面又觉得陈义所说发自内心、并非虚言。
然而,任凭雪杉怎么想也想不明白,闷着头,好半天忘记了说话,最后还是陈义先开口打破沉默,她才醒过神。
“说起刺绣,乌柳手也很巧,你有跟着她学过吗?”他问。
“针线我只会一点,最多补补衣服,绣花什么的完全不行。”雪杉斟酌着答道。
陈义眉头微皱,费力思索半晌后才舒展开来:“对了,乌柳说过,你擅长的是古琴。”
提到古琴,雪杉双眼顿时亮了起来,下意识点了下头,点完又感到不好意思,连忙低头作谦逊状:“能弹几首曲子,但还比不上厉害的琴师,算不得擅长。”
&nbssp;说着说着,雪杉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放低声音,尽量让她的声调听起来柔和可亲:“这回我来得匆忙,没能带上琴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