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游叙抢在他之前开口:“你不知道怎么办?”谈梦西心说:“明明是你不知道怎么办。”他装傻,点点头。“我会告诉你。”游叙打着商量的语气,揪袖子改为紧紧拽住谈梦西的胳膊,勉强扯起嘴角,“你多给我一点时间,不止下山后,你还要坐我的副驾驶,我们不能把对方丢在这个鬼地方。”他要怎么做,心里有个模糊的答案和方向,多些时间,会找到的。他意识到谈梦西也找过,他不配合,所以谈梦西失败了。做不了决定的时候,游叙总会推自己一把,谈梦西笑了下,“好。”他不担心游叙把他推到哪里,以后他只做自己想做的,没什么再控制他的方向。 撞车雨急促地拍打着树叶,游叙和谈梦西的鞋底也急促地拍打地面,溅起一蓬又一蓬小水花。两人牵着手,跑过能看见草坡的路段,不约而同多看一眼。光线灰暗,空气chaoshi,雨把金色的杂草打歪,乱糟糟地倒成一大片,不再像油画里的麦田。他们却能看见两道打滚的身影,感受到混入血ye的高温,鼻腔里钻进一丝阳光烤着枯草的味道,泥土也温暖干燥。他们没有说话,十根手指牵得更用力,不再放任美好的回忆溜走,紧紧地抓在手心。时间好像慢了,他们不再着急,急着回家、分手,或者和好、解释。走哪里都在下雨,他们索性淋着,慢慢地散步。无所谓天上下雨,还是下刀子。雨停了,车在眼前。他们的车边上多了一辆汽车。蓝白相间,紧挨他们,正好把这块适合停车的空地挤满。游叙和谈梦西走近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无法再沉浸在复杂的感情或悲伤的氛围,现实因素能瞬间打败那些有的没的。发火已经不能表达情绪,他们面对面,能从对方眼里看出默契的极度无语。大山里,没见到第三个人类,他们的车却被撞了。车尾凹下去一大块,右边尾灯裂开。肇事者没逃,就是旁边这辆,车门也凹下去一大块,刮掉不少蓝色的漆,漆留在他们的车尾。两辆车的车尾还挨在一起!游叙瞪着这辆车,车身贴着某某车行,语气沉重:“电动车,还是租的。”第一,他不喜欢电动汽车。第二,撞他的车是租的,买没买保险,是个问题,如果没买,惨了。第三,到底什么破人,什么破车技,这么宽的位子,能把这破车开到他们的车上。这辆车把他的雷点全部踩了个遍,没有法律的话,他会叫叉车把它丢到悬崖下面去。谈梦西去这辆车的挡风玻璃前,没留电话,又去车后,留了满地的垃圾。
他们碰上世上最恶劣的司机——没车技,也没素质。游叙简直当头一棒,一棒过后,没火可发。因为两个小时前,他刚接受残酷的洗礼,谈梦西亲手打破了他关于“永远”的爱情观。这一棒顶多算挠痒,他面对毁灭的阈值已经拔高,高到从容,地球在下一秒爆炸,也不足为奇。他打开后备箱,放下行李,“等吧。”谈梦西对他刮目相看,“游叙,你没发火。”游叙佩服自己没把叉车的想法骂出来,找出备用手机,淡淡地说:“嗯,我没发火。”谈梦西递根烟给他,自己也咬了一根,“稀奇了。”“但我还是要说,这是一辆垃圾。”游叙板着脸,吸了一口,鄙夷地吐向这辆车。“这几年电动车遍地跑,你这种汽油车才叫车的保守思想显得很小众。”游叙嗤之以鼻,“我这叫痴情。”他过去喜欢的车型,许多停产的大排量型号,现在称得上老破车,不妨碍他喜欢。以前他爸有台针式打印机,他爱死那个声音了,现在依旧钟爱针式打印机。两个人对着可怜的爱车抽了一根烟,自然而然地从老车聊到打印机,直到身上有点冷,发现忘了把shi透的裤子和鞋换下,还得吃点东西补充体力。副驾驶的门打不开,谈梦西钻进后座,找出一双洞洞鞋,白色的,在诊所经常穿。后座换衣服不方便,他脱掉外裤,一脚把洞洞鞋的右脚踹到座椅外面,滚在泥泞的地上。谈梦西跪在座椅上,伸手去抓。游叙在前座换好衣裤和鞋,下车替他捡起来。拿纸擦掉泥巴,他把鞋摆在座椅下,抬眼看见一双雪白的大腿,膝盖朝他并拢着,挂了两道昨晚留下的痕迹。谈梦西保持跪姿,拿起干净的裤子,“万一这辆车是露营的怎么办?我们不能等两三天。”车里的水和食物不够两天。游叙收回目光,坐回驾驶位,“等到天黑,等不到人就报警。”一前一后的两人安静地坐了十分钟,渐渐从离奇的撞车中缓过神来。谈梦西说:“要不,听听歌?”“好。”游叙启动汽车,点了播放歌单,一首首自动放过去。听了十来首,播放到《ti is runng out》,车身在晃,游叙回过头。谈梦西超爱这首,肩膀随着鼓点摇动,嘴里还在跟唱。二人目光对视,谈梦西轻笑:“好听。”游叙暂停音乐,下车,挤进后座,“砰”地关上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