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问他有没有泄露你的行踪？”刘禹城顿了顿，而后缓缓看向我，目光悲伤得像海。他的叹息仿若晃晃悠悠向下坠落的绒羽，“算了吧，傅鸿羽，算了。”
63
我闻言抬起头，刘禹城比我更快反应过来，飞快报了一个名字：“联系他们，让他们赶过来支援。”
那边断然拒绝了，随后反应过来找补道：“我这边有点不太方便。”我冷冷问：“怎么，身边有客人？”顾荣那边沉默下来，我长长呼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挂了吧。”不等顾荣是什么反应我就挂断了电话。
“是吗？”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光滑的背面：“我记得院子外面种了一株腊梅，想着这几天也该开花了，你出去拍给我看看。”
脑子一个劲儿嗡嗡作响，叽叽喳喳又不断地激荡起各种人声，真奇怪，他们明明都死了，却还能在我脑子里吵得沸反盈天的。在一众人声中，刘禹城的声音显得细微单薄：“换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可以吗？”
我嗯了一声：“所以你在哪儿？”顾荣莫名其妙：“在家啊，床上，不然这个点还能在哪儿？”我耐心追问：“哪个家，顾家还是郊区的别墅？”那边顿了顿：“在别墅这边，我最近喜欢清静，所以一直住在这边。”
刘禹城身上笼罩着一种我说不出来的情绪，都到这个关头了他居然还冲我笑了笑，语气轻松得仿佛在开什么无伤大雅的玩笑：“我什么都知道。”
“我这一年来都在调查傅寒生，但傅寒生太谨慎了，我能查到的东西很少，我尝试从他身边的傅文下手，结果也是徒劳。”
他直勾勾地望向我，问：“现在他很可能就在追捕我们的人里，你还要继续联系他吗？”
我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算了”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要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早
“我给顾荣打电话！”
我环着自己并不接话，车厢内空气陷入静默，这个时候前排的司机突然开口：“甩不掉他们，怎么办？”
听到这里我脑子突然激荡起一阵阵嗡鸣，在不存在的一片嘈杂当中，我听见刘禹城继续说道：“起初我也很疑虑，但后来经过多方查证后发现顾荣确实在为傅寒生做事。”
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即使坐在温暖干燥的车里我也觉得彻骨地冷。良久，我嘶哑地开口：“那我和傅寒生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
我闭上了眼睛，语气未变：“那也去拍给我看看。”顾荣支支吾吾的，迟迟答应不下来，于是我说：“不然我们开视频，你就让我看一眼也行。”
刘禹城静静凝望着我，我提了提嘴角，结果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那边沉默了两秒：“没有，还没有开花。”
我语气没什么起伏：“没事就不能找你？”平时这个时候顾荣该骂我找茬了，但这次他没有，他在那边笑了两下：“我错了我错了，您什么时候都能找我，行了吧？”
我看着他上下轻触的嘴唇，好像突然之间很难理解人类的语言：“……什么意思？”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发现顾荣和傅文有联系。”
真是一场恶仗，我心想，不过在此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确定。我松开了抓着湿衣袖的手指，伸手问刘禹城要了手机，然后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我的错。
62
刘禹城又轻轻叹了口气，看我的眼神像是班主任在看自己心爱的差生：“意思就是，我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我必须死了。”
“喂？”顾荣的声音在那头响起：“哪位？”我淡淡开口：“你爹我，你在哪儿呢？”那边愣了一下，随机反应过来哦哦了两声，恍然大悟道：“是你啊，换号码了？找我啥事？”
慢慢环住手臂，我侧过头去看刘禹城被打伤的右肩。
他很聪明，我一直都知道他很聪明，但是我从来不知道他会聪明到这种地步，又或许真正蠢的人从来都只有我一个。我突然想起那通电话，那通刘禹城说要带我走的电话。他一遍又一遍叫我的名字，语气慌张惶恐，他在害怕什么？他知道了什么令他惊惧的事情？
我突然有种光天化日下不着片缕的难堪，缩在座位上默默环紧了自己的双臂。刘禹城像对待什么易碎物品般小心翼翼，并不敢碰我：“……这不是你的错。”
我脖子僵直：“你都知道了什么？”身旁的人再一次地轻轻重复：“我什么都知道。”
接连发起的两次视频电话都被挂断，我又试着只拨出号码，五声忙音之后电话被接通了。
我抬眼看他，他却避开了我的视线，这回轮到他陷入沉默，但正是这种沉默愈发使得我的心坠入谷底。
我觉得冷。
谁能想到呢？
“所以傅寒生这次，真的是来杀我的。”
似乎隔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我才听见刘禹城干涩而缓慢的嗓音：“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没想到他会那样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