缄默片刻,李偃微垂眼睑半掩住眸中冷光,向她招手:“你过来。”
“怎么?”他神态霍然缓和,这让赵锦宁有些提防。
“地上太凉,扶我去床上,”他尽力隐住满腔恨意,语气不冷不热。
她应了声好,费力扶他站起来,往隔扇门内走。
昨晚李偃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赵锦宁根本弄不动他,只好拿来被子在地上将就一宿。
走到里间,李偃发现竟同外间一样空落,除了墙角陈着一张架子床,再无一物。
半新不旧的妃红帐子挂在银g,床上铺着一层洗发白的薄褥子,单只枕头孤零零摆在正中央。
g净整洁,陈旧又寒酸,哪里像金尊玉贵的公主闺阁。
赵锦宁扶着李偃躺上去,他枕着枯草填塞的枕头,心里有gu说不清的滋味。
她拾起地上被子抱回来往他身上盖,他顺着这双冻得发红的手一寸一寸往上扫,最后停留在她尚且稚neng的面容上,思绪万千。
盯的久了赵锦宁也有所察觉,她掖好被角,垂眸看他:“怎么了?”
他移开眼,“无事。”
“要喝水吗?”她瞧见他唇se仍是g白g白的。
李偃点点头。
赵锦宁转身往外走,关好隔扇门,到小厨房烧开水。
李偃闭上了眼睛,暗暗回忆上辈子发生的事再进一步谋划。
今年是政德二十二年,赵锦宁还未及笄,在冷g0ng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t的日子。
再过一年,政德帝暴毙,新年伊始,辰王赵倝登基称帝,定年号为盛乾。
赵倝初登大宝,想做出一番政绩,便下旨清剿漠北鞑靼动乱,岂料用非其人,屡战屡败,战乱愈演愈烈,大有反扑中原之势。经内阁几日商讨一致举荐陈俞挂帅出征援助,谁知这方刚传来捷报,那边辽东nv真族又建政立权,公然起兵za0f。
赵倝不得不放弃一举歼灭鞑靼各部的念头,调遣了十多万大军去镇压剿除。
他经陈俞力荐跟随军队北援,在战场立下赫赫战功,被封骠骑大将军,不到三年彻底平息叛乱,收获战俘十多万,自此他麾下有二十多万士兵。
国家安稳,他班师回朝,作为新起之秀,又是驸马李梁前夫人所生嫡子,赵倝对他忌惮颇深,整一出杯酒释兵权的戏码,下旨赐婚要赵锦宁下嫁给他。
他自是不愿娶赵家的nv人,推说身上有疾,装病多日,一直没有进g0ng领旨谢恩。
也就是这个时候,赵锦宁深夜出g0ng,上了他的马车,用一番真知卓见的话劝他娶她。
他之所以肯用二十万大军换她,除却权衡利弊,还有个她不知道的缘故。
其实他早在她自荐枕席前就见过她
现在想起,如果当时不生恻隐心,断然不娶,也就不会si在她手里。
可谁又能未卜先知?
“你睡着了?”赵锦宁端着茶碗进门,打断了李偃的思绪。
“不曾。”他睁眼瞧她。
这么短短一会儿,她竟变了一副模样。
她梳洗过,方才烤了半晌的火,气se不再惨白。又换了一件鹅hse对襟短袄,越发衬的这张芙蓉面细neng红润,眉清目秀。
虽不及日后那般妍姿yan质,却也正显现出豆蔻年华的娇态,别有几分动人之处。
赵锦宁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yan,从容笑笑:“起来喝水罢。”
她走上前搀他坐起来,喂他喝水,还另外拿了热帕百般温柔的给他擦脸净手。
李偃心中暗讽,她这样讨好g引,定是惦记着算计他。
如此心机美貌,倘若他不知后事,再重活成千上万次也最终会掉进她的陷阱。
李偃耗费许多心神,没一会儿就支撑不住的沉沉睡去。
赵锦宁则走到前院收集枯枝烂叶,晚上冷,可以用来烤火取暖。
室内那些桌椅板凳早都被她烧g净了,再这么下去,今年冬天得拆窗卸门了。
“殿下。”
g0ng门旁侧的小窗忽被推开,有个身穿浅绿交领上袄的g0ngnv探头进来喊了赵锦宁一声。
她搁下手里的枯树枝,快步走过去,微微一笑:“颂茴,你来了。”她放低声音,悄悄问:“可是霁言哥哥让你来的?”
“是的,”颂茴环顾四周,见换班交接的锦衣卫还没过来,她急忙摘下肩上包袱连同手里食盒一并递给赵锦宁,“李公子昨日进g0ng,一直惦念着殿下,这几日他会陪着长公主在g0ng中小住,往后几日我都这个时辰来给您送吃食。”
赵锦宁向颂茴道完谢,抿了抿唇,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颂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带些止血治外伤的药?”
颂茴一愣,打量着她问道:“您受伤了?”
“嗯”赵锦宁有意伸手00左胳膊,微微蹙眉,“昨日不小心划伤了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