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走进一个梦,从海边走进森林,走进这个有着矫健步伐和伟岸身材的年轻人的梦中,成为彼此生活中最为重要的角色。他抱着我哈腰进入一间幽深的草屋,无边无涯的黑暗中只有他的眼睛射出介于灰白之间不可名状的两道半透明光芒,我感到醍醐灌顶般生的欲望。在我热情目光的注视下,他吸出伤口的淤血,然后麻利地为我清洗包扎。做完一切,他把嘴放到我的耳边对我说了一句话,一句我能听懂的话,他说,好好睡觉!温热的气息从耳根扩散至整张脸,我仿佛闻到了话语中的血腥味,那是我的血,他还未来得及漱口。我看着他在我身边躺下,宽大的手掌覆盖在我紧握的拳头之上,我放松地闭上眼睛,进入梦乡。我被亚的斯推醒的时候正是明亮的午后,白色毛脸的猴子在高远的枝头尽情跳跃,不时发出无法比拟的声音。在我听来这种嗷嗷乱叫毫无章法的叫声与这群黑皮肤的土著人发出的声音是一致的。当我这样想时,亚的斯却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他和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说着什么。见我醒来,他把一个容器端到我的嘴边,土黄色类似碗状的容器里放着一条灰蓝色的鱼。虽然是煮熟的,而鳞片依然完整,一阵腥香钻进了我的鼻子。我看着他殷切而有所顾忌的目光咬了鱼的尾巴一口。如果不是亚的斯的手指把那根长刺抽走,我一定还不想不起来自己拥有一双完好的手。我能坐起来了,双手亦能活动自如了,尽管还是没有多少力气,但对付一只煮熟的鱼绰绰有余。风卷残云,像只经验十足的老猫三两下便吞下了整条鱼。我看见他笑了,然后摆在我面前一张酷似香蕉树的巨大绿叶,上面放着几块饼状的棕色东西。我犹豫地拿起一块,他示意我吃下去。我放进了嘴巴,口感不错,带着酸酸的香味。后来他告诉我拉维部落的族人叫这些东西面包,而那巨大的绿叶便是面包树,他们把叶子的肥肉埋在地下发酵,然后捣烂加热制成面包。亚的斯在族人面前从来不用我能听懂的语言对我说话,但我总能从他贴切的手势中准确无误地体会到他的意思,这是我们之间蓄谋已久的默契。(3)哥哥后来我叫亚的斯哥哥,他并不叫我弟弟。我忘记了一切,不知父母不解朋友姐弟,而那一刻,哥哥这个词语势不可挡地从牙齿和嘴唇间冲出。就在那一刻。后来回想起时,我总觉得那一刻应该是罗戈西安排的。罗戈西是拉维部落信奉的神灵,传说他主宰一切,事无巨细,大到人一个人的生死或者部落种族的灭亡,小至一个青铜鱼叉的寿命以及它一生中能刺中几条鱼。那时候我早已恢复健康,白日里亚的斯带着我穿山越岭,跟那些奇怪的植物和动物打交道。晚上他便跟随成年族人去海里捕鱼。一如既往的凌晨,我听见屋外鸟儿的一声怪叫,我知道亚的斯该回来了。于是我蹑足迈过睡在身旁的黑人小孩,来到形似象鼻的草屋门口。拉维部落拥有数座这样的草屋,它们完全由木头和干草搭建而成,屋顶设计成活动的。白天把屋顶掀去,天光毫不吝啬的照耀着每个角落,晚上再把屋顶放上,承接露水冷风以及雨水鸟屎等。我坐在马基维湖边等着亚的斯归来,马基维湖面积可观,白天总是烟波浩淼,只有在朝阳初露端倪之时它才平静得如同一面红色的镜子。我坐在岸边的断崖处眺望着东方,看着太阳一点点儿变小,变黄,那时候亚的斯的木船从远处水面渐渐漂来。很多时候,亚的斯站在船头远远望着沐浴在阳光里的我,等到他们的木舟靠岸,水浪随风荡起,拍打着断崖边汹涌生长的杂草。断崖边树木众多,亚的斯常常带着我爬到粗壮的树干上追赶羽毛艳丽的鸟儿,躺在树干上小憩,暴烈的阳光透过树叶织成的网在我们年轻的脸庞上熠熠生辉。哗哗的水声惊扰了我的睡眠,实际上我并没有睡着,只是亚的斯夜里还要打鱼,自然睡得很香。水声从不远处的水面传来,我顺着繁茂的枝丫攀到了树的顶端,脚下的树枝越来越细,等我低头看见水面那个庞然大物时,才发现我站着的树干比自己的胳膊粗不了多少。我小心翼翼地蹲下,想更仔细地看清眼前这个陌生的家伙。当时我并不知道它叫做河马,只能看见一小块儿满是褶皱的脊梁。每隔十来秒钟,它都会稍微跃出水面,像人打喷嚏一样发出哼哼声的同时从鼻子里喷出高高的水柱。在我重新开始的记忆中充满了稀奇神秘的东西,而这如同喷泉一样的游戏令我着迷,瞬间兴奋到极点。当水柱第三次冲高的时候,我忘乎所以地跳了起来,不仅双脚落空,由于惊恐,手也没能及时抓住树枝,垂直做了自由落体运动。倏忽坠落,迅速接近水面和那个庞大的河马,我想到的只有亚的斯,本能地大叫亚的斯的名字,短促而凶狠。在我落水的霎那,我看见亚的斯也在水面绽开一朵澎湃的大花。手忙脚乱的我开始下沉,亚的斯及时拉住我的手,我抓住套在他左肩上的衣角,其实是一张狮子皮。我现在穿的还是他们和多尔兹部落交换而来的粗布衣裳,部落规定只有肩膀和手臂足够有力,能独自猎杀一头成年狮子的时候才配得起穿狮皮做的衣裳,并且在脖子上佩戴亮晶晶的象牙饰品。上岸后,他把我放在草地上,我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会突然想起戏弄他。我始终闭着眼睛,尽量微弱的呼吸,不让腹部有明显的起伏。即使他使劲摇晃我,拍打我的后背,我依然跟死人似的无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