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了范海兰的号码,提示关机。等了一会儿,他又拨,还是关机。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在哪里?手机关机一定是被雨淋湿了。这个人真不会照顾自己,手机在包里,还带着伞,怎么会被淋湿呢?不过这样的天气,带伞就相当于带了累赘,一点事儿也管不了。他着急了,人是他气跑的,如今联系不上,万一出了什么意外,那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不行,得要找到她,找到她一切都好办。风和雨没有减弱之势,眼看着天就要黑了。白启书顾不得想太多,只能硬着头皮跑进了大雨中。马路上车不多,到处积水,一片汪洋。到现在他只能凭着直觉往前走了,实在不行先回到宾馆再想办法。这时他才想起手里一分钱没有,全在她的包里。因此,他只能走回去了。有些地方的积水很深,他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前行。为了不让手机淋雨,他只能两只手护着它,打算每隔几分钟便打给她一次。这一刻,除了找到范海兰,任何念头都不存在了,她仿佛成了他唯一的希望。大概走了半个多小时,雨小了,但风依然很大。吹得他浑身战栗,一股股凉气直进骨髓。他不想再走下去了,给她拨了若干次电话,但每次都提示关机。如果不是看到马路上的灯光和汽车,他简直绝望了。汽车一部分熄火了,剩下一部分也如履薄冰,即将熄火的样子,偶尔出现几个人影在风雨中跋涉。他实在走不动了,靠边到一处电话亭里歇息。眼前一片模糊,灯啊车啊人啊树木啊房子啊都在风雨中飘摇着,那么不真实。他看着手机屏幕,马上就要没电了。他想再打最后一次,如果还是关机他便先回到宾馆再作打算。他拨了,依然提示关机。他立刻挂掉了。他心里说,范海兰,你不能怪我绝情,我已仁至义尽。刚出电话亭,手机响了。他一看,竟是范海兰打来的。他一惊,马上摁了接通,好像晚了一秒钟就将永远错过。那边没有声音,只听到清晰的水声和车声。他一连串喂喂几声,才听到了轻微的喘气声。他说,范海兰,是我,白启书,快告诉我你在哪儿,我的手机就要没电了,我得去找你。那边终于说话了,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到处都是水,走也走不动,车都淹了。范海兰是个路痴,他知道这一点,于是便问,你抬头看看,有没有大厦或者其他显眼的建筑?过了一会儿,她说,没有,一片漆黑,好像停电了。终于还是没有办法,他安慰道,你别着急,就在那儿呆着别动,我马上去找你,千万不要走啊!她唔了一声,听那语调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在答应家长。白启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头到尾分析了一下,他认为范海兰就应该在附近,因为他下山时,她走开也不过二十分钟左右,她不可能走得太快。能确定她所处的地方有很多水,并且停了电。按照这个线索,凡是水深漆黑的街道他先后走了几条,妄图展开地毯式搜索,但一无所获。目前他所处的位置依然堵着很多车,但这个地方的水并不深,也就是说是由于前面堵车,这里才会堵。如今只能碰碰运气了,他顺着堵车的长龙阵一直往前跑了下去。说是跑,比走快不了多少。终于,他见到前面的某些店铺里闪着烛光,而不是灯光。他继续往前走,同时又给她拨了电话,告诉她已经快找到她了。他找到她的时候,她坐在一处屋檐下。天黑无光,他看不清她的模样,只是两个人抱在一起时,他感觉到了她湿漉漉而又热乎乎的身体,就像她的嘴唇一样。他们接了很长时间的吻,好像要把以前早就该接却一直因为耍了许许多多小心眼而没有接的统统接了一样。他第一次心无旁骛地跟她亲密,太多的身外事此刻都无法进他的心了。这一刻,他们俩只属于彼此。她所处的地方算起来应该是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段,很多在此熄火的汽车只露出了顶部。他们一起走了很长时间,看着台风暴雨袭击过的城市,狼狈不堪,而他们的感情却因此转了一个弯,向着稳定和谐踏步而去。后来,终于到达了积水较浅的地方,他们打了一辆车回到了宾馆。各自洗完澡,他又出去转了一圈,在唯一营业的一家小超市买了方便面火腿肠等食物。两个人都累得不行,但似乎都很有热情,吻着吻着便滚到了一起。第二天,费了很大劲儿,他们终于坐上了去上海的汽车。风雨渐渐弱了,窗外那些田里的甘蔗们都被台风吹倒了,铺在地上。有一些树从中间断了,露出乳色的内瓤,让人看了触目惊心。她靠在他怀里,两只胳膊箍着他的腰。车子有些晃,晃得久了,她的胳膊便松了,于是偶尔加把劲儿,保证始终在紧紧搂着他。她终于无比坦然地呆在他的怀中了,然而脸上却不是笑,而是一种凝重,仿佛劫后余生后的心有余悸。每当她勒紧他的腰,他便相当配合地改变一下坐姿,搂住她的肩膀。他知道,他是可以和怀里这个人友好并且恩爱的过下去了,只是能过到什么时候还不确定,反正白头到老的几率似乎不大。管它呢,想那么远做什么,谁知道这个世界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呢?就像这场台风虽然给其他人造成了很大的损失,但偏偏成全了他们,多么滑稽!回到北京以后,他们没有见到朱墨直,据说已经去了上海。范海兰又上了两个星期便重新去找别的工作,她这次想找一个销售经理当当,不想再做业务员。但白启书泼她冷水,说她不适合做经理,根本不可能做到以身作则,让他还是做业务员,把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