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着顾凛挥挥手:“进去吧,雪越下越大了。”
顾凛望着他,没有动。
林真知道,自己不走他就不会回屋去,叫下人们赶马往城外驶去,现在还没有到十二月,运河还能通船,予溪疃对在水泥路还没有修好的时候,他宁愿难受一些,快一些到安远镇。
马车辄辄地碾压在石砖上,林真捞开马车帘子,望着还站在大门外的顾凛。
他伸出手去,对着顾凛挥了挥,直到过了转角处,看不到了才把手收回来,抱着暖手的手炉。
今非昔比,如今他出去,哪怕只是京都城内到运河短短的路程,马车里也放置了装炭火的铜盆,手里还有一个皮毛套子的暖手炉,半点不觉得冷。
马车一路到了运河岸边,这会儿雪突然大了起来,又细又密,扑得人险些睁不开眼睛。
鹿鹿撑着一把伞,等林真从马车上下来后,往事先准备好的船上走去。
这艘船不带货,纯做游玩用,修建得Jing致华美,叫人一看就不俗。
就连住的也不是逼仄的船舱,而是上头的屋子,床榻摆设,十足的富贵清雅。
鹿鹿跟着林真,尤其是这半年,看的好东西不胜枚举,对这艘船观感平平,一心一意地伺候着林真去休息。
林真从府里出来之前还被顾凛找借口鞭挞了一番,看见床就觉得亲切,脱了披风和外衣就躺进去,察觉到这床铺事先用暖水袋捂过更满意了,连身都没翻一下就睡过去。
小半个月的路程,林真顺利抵达安远镇,他这回只为看望亲人,顺便接他们去京都,带的人除了鹿鹿,就是十几个在战场上受了些伤,骑马拼杀有碍,但日常生活没问题,充做护卫的军士。
这样的军士很多,林真前两个月就跟顾凛提议过,不若把这些不能上战场拼杀的军士召集起来,给他们找个活计,谋个活路。
最后,在顾凛黑沉沉,但带着几分暖意的目光里,林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他办了一个林氏安保和林氏速送,专门收纳这些军士们,给一些有需要的人提供安全保障服务和送取东西的服务。
这些军士就是林真从林氏安保里叫来的,还有几个给他送信回京都了,一天一封,不能少。
林真到鲤鱼村的时候天上下着大雪,一片一片跟鹅毛一样,远远地,他就看见林家院子外边倒水的林二嫂,熟练地叫了一声:“二嫂。”
林二嫂望着坐在马车里的他,憨厚帅气的脸上浮现笑容:“真哥儿!”
“真哥儿你回来了?!”
他嗓门大,哗啦啦一下子,屋里的人都走了出来,林父,林阿爹,林大哥林二哥,林大嫂,还有林家的几个小辈。
林真还看到了林小幺和庞凤,也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来的,裹着农家的厚棉衣袍。
他跳下马车,踩着咯吱咯吱的雪走到林家众人面前:“阿爹阿父,大哥二哥,大嫂二嫂,小幺,我回来了。”
林家人一下子围上来,林阿爹拉着林真的手臂:“真真回来啦!”
“我刚刚还和小幺念叨到你了,没想到你就回来了,快进屋!”
“三哥。”林小幺看见林真,脸上的神情亲密而又开心。
林真望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前我一直联系不到你,派人出去打听消息也是石沉大海,还好。”还好林小幺没事,好好地站在了这儿。
林真的目光落在庞凤身上:“你们是什么时候从平州逃出来的,怎么最近才到安远镇来。”
“一言难尽,”林小幺才回到家,就被林阿爹他们围着把事儿全说了,自然不会瞒着林真,道,“看三哥你成亲后,回到平州我就打算把生意收拢,往洛州这边撤,没想到中间出了一些意外,出了一点岔子,不得不在平州多待了一些时间。”
“这一待燕贼就进犯了,我只能尽快带着庞凤以及下面的人向洛州退开,奈何燕贼速度太快,被卷了进去,身边的人除了庞凤……都没了……”
林小幺在平州做的生意不是他说的那么平静,平州离京都远,当地民风彪悍,七岁小儿都能骑马射箭,械斗是家常便饭。
他当初能在平州站稳脚跟,废了不少的力气,武艺高强的庞凤功不可没。
可面对燕国集结的数万大军,他们这些人哪里是对手,短短一个月,平州沦陷,百姓十不存一。
在那样混乱的境地里,庞凤能护住他已很是不易,其余被他召集到一起,没有什么牵挂的手下都因为各种原因折损了。
每每想到此,哪怕林小幺和庞凤到了洛州,还顺利拿到事先运送到洛州的东西,身家丰厚,也难免有怔愣的时候。
林小幺总想起那些汉子,骑着马从流窜的燕贼手里救下逃命的百姓的神情。
他们总是说,自己是街头混混,无牵无挂,死了也就死了,反正跟着他也过了几年好日子,够本了。
他们没有父母,没有妻子儿女,林小幺连想帮他们照顾家中的人都做不到。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