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头,我?尚且自身?难保,又如何保全得了你呢?依我?看,不?如就在这里嫁人的好。”
花信跪在地上?,泪涔涔的眼睛渐渐凝起一点光,全汇拢在妙真脸上?去。这席话?倒是点醒她?了,自从到了这里来,凡是和那两房走动的事情妙真都?是一味交给她?去做。常说韵绮不?顶事,在二奶奶那头怕得惯了,说话?拿不?出腔调来,不?如她?张弛有度。她?先时也乐于?去长这些脸面,如今倏地领悟过来,这是妙真推了她?出去做挡箭牌。
她?忽然觉得身?上?寒噤噤的,想起前头妙真给寇立送去了一房小妾,说是为寇夫人分忧,为亲妹子解难。然而?到底是为什么?,恐怕只有妙真心里最清楚。
她?觉得害怕,妙真不?是不?记恨她?,只不?过是秋后才算账。她?软坐在地上?,又没?有话?说,哭声也不?是那么?大了,转得凄婉。
妙真把线从绣架底下拉起来,手抬得高高的,线长得像能绞死人,在线旁笑睇她?一眼,“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啊?到了京去,满府里的人咱们一个也不?认得,人家是整儿八经的婆媳也好,主仆也好,和咱们算什么??咱们就是寄人篱下,做小妾的,谁敢真当那是自己家?你和我?在亲戚家住过不?少日子,难道忘了,连亲戚也靠不?住。我?就是有心要为你打算,可我?不?过是个没?能耐的人,连我?自己的事,也都?是听天由命。”
她?一面说,一面把嘴角朝两面不?高不?低地弯着,从前那爽朗清透的笑容已?很久没?在她?脸上?浮现过了,皮囊底下仿佛住进了另一个冤魂,一双不?冷不?热的眼睛只管温柔而?尖利地望着花信。
缺了还满 (〇四)
花信到底还是嫁了那戚大成, 不嫁也没法子,她彻头彻尾地明白了?,妙真是绝不肯替她去向传星说情。如?沁又是历家内院里的当家人?,谁肯驳她的话?何况如?沁是安了?心要糟践她, 用一种温和的方式。
她此刻觉得这世界根本就是把温柔的剃刀, 一片一片地,在一种轻微的钝痛中悄然把人?削得变了形。好在这个戚大成也是个管事的, 在厨房里做了?这几年的采办, 也挣下了?些副家业, 好歹是不穷的。她万般无奈之下, 只?好去赌一赌。
那日她借故到厨房里去看那戚大成, 刚巧碰上?他在院内指挥着人?卸菜, 趾高气?扬地从人?家担子里拾起一棵菜挑剔着, “你看看,你这几日送的这芥菜都有些发黄,想是敷衍我啊?”
那挑菜的老头子忙放下挑子,由怀里摸出把钱来塞他手里, “谁敢敷衍戚大爷?敢是小的不想活了?不成?”
他掂着钱, 笑呵呵揣进怀里,把手朝旁边挥一挥,示意人?往屋里担进去。花信在院门外头看了?一阵,略微放下心。好歹他是会赚钱的,这是千万不好里唯一的好处。不过?当戚大成也朝她望过?来, 用一双垂涎三尺的眼睛, 又令她浑身一凛, 周身血液都冻住了?似的。
好在她厌嫌旁人?的情绪是长日持久的,自小就?厌嫌白池, 厌嫌她舅舅,后来又厌嫌严癞头,再后来又厌嫌上?了?良恭……她对?生活整个都感到厌嫌,所以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一份寻常登对?的婚姻上?。而今真有了?这么一段匹配的婚姻,也还?是觉得讨厌。她原以为自己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连做梦也做得极普通。现?在才有些了?解了?自己,根本?她是不敢奢想,但对?力所能及的一切,又都不满足。
妙真赶在启程上?京前打发她出阁,也拿出五十两?银子替她预备了?份嫁妆。送她出阁那日,戚大成到这屋里来迎新娘子,把妙真当做娘家人?,特地拜了?拜她。
她也趁此几会细瞅了?那戚大成的相貌,先前寥寥几分的印象已?不大清楚了?,如?今一看,真是吓一跳。那一口黄牙已?有发黑的趋势,蜡黄的脸上?泛着亮锃锃的油光。妙真不由得想到严癞头,那日同良恭道别,听他说严癞头已?在昆山摔死了?,为了?拦阻花信私自带她到湖州来,在路上?与花信拉扯时?发生了?意外。
她看着眼前这个不堪的男人?,心里忽然觉得像是替谁抱了?仇,有一股畅快。同时?登船启程那日,又感到些凄清。她坐了?这么些年的船,从这地方到那地方,跟前的人?终于?一个个都没有了?,只?剩下甲板上?那来往丛脞搬抬东西的历家人?,都是与她无关的。
这一行人?太多,东西也多,传星特地包了?两?艘船,几位主子并伺候的丫头仆妇都在大船上?,余下的都打发去了?后头那条船上?。送行的人?真是多,寇家的人?也挤在岸上?。传星走到这面甲板上?来,眺望一眼人?堆里的寇家人?,又收回眼看看妙真,体贴地揽住了?她的背,“不舍得姑妈和妹妹?不妨事,过?两?年请她们到京城去玩。”
妙真脸上?被风吹成了?一片木然的苍白,懒得和他说什么,只?略微点了?点头,就?回身向屋里走。
传星手里蓦地搂了?个空,心里也感到一阵空惘惘的,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