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还是想不通。
“你的心结,我明白。”
周宛宁没抬头:“你不明白。”
“我说,我明白。”
感同身受的明白,那就只有——
周宛宁诧异望去:“你……”
“外人眼中我是无往不利的少年将军,第一次领兵出征,就立下赫赫战功,却没有人知道,五百人的先锋部队,被我亲手断送。”
姜元瞻深吸口气,压下眼皮。
他抬手,指尖按在眼皮上:“我回禀过官家,请过罪,官家让我不必再声张。
这件事只有阿耶和阿娘知道。”
“是你……做了错误的判断吗?”
姜元瞻点头。
周宛宁大为意外。
她从来没有想过。
姜元瞻怎么会错呢?
可是她也知道。
战场上错一步,都可能全军覆没。
他是三军主帅,这样断送了五百人……那些将士们,全心全意的信任着他,才会对他的决断深信不疑,冲锋陷阵。
一个都没能回来。
他该多自责,多懊恼?
“所以宁宁,这世上原本就有很多事情,是我们会做错,也是我们没有办法一定掌控的。”
姜元瞻到底还是心疼,抬起的手臂,微微弯曲着,落在周宛宁发顶。
他轻轻揉了两下:“更何况所有人都告诉你,这件事情不怪你,甚至于,都是有人设计陷害。就算没有你,表妹一样会坠崖,你有没有想过呢?”
“你们查到什么了吗?”
“暂时没有,只是有这样的可能,毕竟表妹出身尊贵,但你知道的,出身高门,也意味着门楣复杂,有太多的事情,就算表妹不去招惹,外人也总会找上她。”
姜元瞻见她有了些反应,心里有了些底气:“我亲手断送五百人,所以要更好的活下去,替他们一起活下去。将士浴血奋战,保家卫国,所以我一定要平南苑叛乱,保卫家国河山,那才是我应该做的。
难道一辈子活在自责里走不出来,像你这样,蔫儿着,没Jing神,什么都做不了,反而成了心魔吗?”
周宛宁咬着下唇:“道理我又不是不知道。”
“我晓得你知道,但我把这些告诉你,有我陪着你。”姜元瞻略略松了一口气,“你心里的那些伤痛,自责的,懊恼的,说与我听,我都会与你分担。
我会陪着你,一辈子,长长久久。
我不希望你有心结,总是闷闷不乐。
你看身边这些人,都是关切你的。
等回城去,珠珠知道了你这样,她又要着急成什么样子?”
是了,莞莞!
“蜀王都请了圣旨来封山,那清沅姐姐坠崖的消息莞莞岂不是也知道了吗?她还怀着身孕……”
“你别急。”
姜元瞻又安抚她:“蜀王自己有分寸,这事儿瞒着没叫她知道,直说是朝廷临时有事,官家委派里差事,所以他要带人出城一趟,也许今天就回去,也许要日,事情办完了才能回去。
她大着肚子,不能跟着着急,而且她那个性子,要是知道了,还不非要到大相国寺来守着才安心吗?
所以你别着急。
家里长辈们也都晓得轻重,会一并瞒着她的。”
周宛宁这才放下心来。
她深吸了口气:“元瞻哥哥,我有些怕。”
姜元瞻又揉她:“别怕,不会有事的。”
但这种话也只能是安慰。
因为连他自己心里都是没有底气的。
到底能不能找回来,能不能活着找回来,只有天知道。
·
众人等了一日,黄昏日薄,夕阳余晖都渐次消失在天际,最后一抹温暖橘光不见了踪影的时候,来来回回几十拨人,都没有找到裴清沅。
已经过去了一日。
她就算坠崖安然无恙,一天不吃不喝,身体也受不了。
寻常百姓家中或许还撑得住,可她是养尊处优的高门贵女,今夜要不把人找回来,拖到明天……水米不进,拖得时间越久,越危险。
而随着时间推移,众人的心,沉入谷底。
赵然实在坐不住,拔腿就要往外走。
姜元瞻坐在他身边,手快,一把把人按住了:“派了那么多人,你跟着去干什么?”
“你们让我等,让我坐在Jing舍等消息,我听了,我等了,可是等了一天了!”
赵然一把挥开他的手:“我等不了了!我已经在这儿干坐了一天!要是周……算了,你别拦着我,我知道打不过你,但你别拦我!”
他没说完,改了口,也不想咒周宛宁什么。
但他希望姜元瞻能明白。
不管是姜元瞻还是二堂兄,都一个样。
要是周宛宁或是珠珠遇上这样的事情,他们又怎么可能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