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剑修立于雪原尽头,手提一剑,大风将他的衣袍吹得飞扬,倒确实像残霞。
他垂下眼眸,指节在剑身上轻敲,空气有一瞬的凝滞,随即,剑鸣声轰然炸响,风雪顿时倒灌,簌簌朝天际飞去,剑气横卷这片雪域,积雪荡然一清,天边的朝阳更盛。
如果眼前的这个人是徐沉云的话,那么,自己背上的这个少年又是谁?
唐姣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红衣剑修迈开步伐,朝她的方向走来。
而此时背上的少年从她身上滑下来,默不作声地站在她身侧,二人像是在对峙。
——第一步落下。
她听到周身的气流产生变化,逐渐拼凑成破碎的语句。
那是两个徐沉云之间产生了共鸣,这三百六十六年光Yin在瞬息间流逝。
——第二步落下。
语句变得清晰可闻。
是一个老者的声音在说:“年轻人,老夫已经决意归隐了,即使你带来这天岩琉璃再珍贵,老夫也不打算再破例为你铸剑。不过,老夫有个小爱好,喜欢听别人的故事,倘若你的故事足够吸引我,让老夫手痒,忍不住为你赋诗一句,这剑也就铸出来了。”
他又笑了笑:“之前也来过许多剑客也想让老夫替他们铸剑,拿了许多自己的故事来换,却都没能让老夫产生感触,大约是因为这一辈子听的故事太多了,老夫也很难对别人的故事产生什么感触。看你的样子,清朗高洁,仪态肃肃,似乎此生顺遂,并未遭遇什么波折,大约是很难再从我这里用一个故事讨一把剑了,不然,你就此回去吧。”
剑修摇摇头,平静地问:“大师,只是用我的故事来换吗?”
老者说:“对。”
“我不曾对任何人透露过我的过去,并不知晓这个故事是何种程度,或许与其他人相较而言并不Jing彩,不过,既然已经耗费千辛万苦来到了这剑台山,我愿意试一试。”
——第三步落下。
“老夫从未料到你的故事竟然是这般罢了,天岩琉璃留下,待到十一年后,你来取剑,至于为你题的那句诗,老夫还需细细地琢磨一番。”后半段变成老者的喃喃低语声,似乎是在思索,“少年得志,折南枝,攀东墙,听春风,好生肆意,然旱魃四起,饿殍满地,食不果腹,无可奈何,与母亲乘一叶孤舟,只待背井离乡,寻求出路,途中不巧遭遇流寇,不得已弃船而逃,那根树枝也就遗落在了舟中,好似大梦一场。”
“嗯有了。”
“你的剑,我已经为它赋好名字了。”
剑修接过老者递过来的剑,“愿闻其详。”
“曾许春风梦南枝,剑隐孤舟。”老者缓缓说道,“徐沉云,这就是你的剑。”
——第四步落下。
“不可能,你就是当年那个少年?这么多年以来,你都没有找上门来,我以为你早就死在了那个地方——”男人不敢置信的声音响起,素来温和的面具被彻底击碎,他歇斯底里地大喊,“求求你,不要这么做!我花了几百年的时间,几百年!终于等到了接任掌事的这一天,你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补偿你!”
剑修轻轻地擦拭剑刃,像是在为他的所作所为判下死罪。
“我剑不斩无名之辈。”他说,“正巧,我等的就是这一天。”
男人挣扎道:“你如今是合欢宗的大师兄,你难道不怕你杀了我之后,事情败露,别人会对你的过去刨根问底,到了那个时候,你苦苦维持的清白形象会彻底崩塌吗?”
“所有人都知道,你前段时间侮辱了合欢宗的双修功法,仅仅只是这一点,我就有充分的理由出手。”徐沉云站起身,无视了脚边的男人,望着长夜笼罩的水岸,说道,“我会在冥川那岸出剑,你尽可去逃,像三百年前的我那样在恐惧中等待死亡来临。”
“不过,我的剑会追上你。”
——第五步落下。
立于冥川之岸,长剑出鞘,只出了一剑。
一瞬间照彻了只有茫茫长夜的冥川,春风燃尽霜雪,掩盖风雪背后的过去。
他的剑很轻易地就追上了那个人,荡平洞府,将慌乱逃窜的狼狈身影击碎成飞灰。
这一战成为了他的成名之战。
时至如今,冥川上空仍然残留着他的剑气。
九州盟将这一战概括为“临川泊雪”四字,作为封号赐予徐沉云。
每次他听到别人的赞美之词,也只是笑一笑,对此事并不多做解释。
——紧接着,是第六步,第七步,直到走到少女的面前。
繁杂混乱的声音终于消停了,天地寂静,唯有微风呼呼地吹动发梢。
“小师妹。”他唤道,“该结束了,将一切交给我吧。”
徐沉云并不知道匕首的效用,唐姣想,所以,他提着剑,是准备亲手斩落少年。
就像他在现实中毫不犹豫对自己刺出的那一剑。
眼前的这个确确实实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