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下,她经人介绍嫁给了何子明父亲。
在当时钢厂的众多年轻人中,何父条件其实挺差的,没读过什么书,成绩也一般般,进钢厂干了七八年还在锅炉房打转,年纪还比何母大了十来岁。
但他有一点好,家里穷得叮当响。
而且当时那情况,确实没什么人敢娶何母这个「黑五类」子女,她没得选择,只能嫁给他。
谁想这一点头,何母就彻底载进了大坑。
其实何父人还行,不打老婆不乱花钱,除了窝囊了点,没太大毛病。但他有个刁钻的老娘,且他还特别听老娘的话。
何老太是因为儿子长得一般,人又窝囊,条件好的姑娘看不上他,条件差的她又看不上,又抠抠索索想省钱,才让儿子娶的何母。
但她并不满意何母的家庭成分,所以两人结婚后,没少借着婆婆身份磋磨儿媳妇。何母怀着孩子临近生产,何老太还要她去挑水洗衣服。
何父又是个窝囊的,只知道听老娘的话,什么都让媳妇忍。何母没办法,只好顺着婆婆的意思来。
结果有天下过雨,路上滑,何母挑水经过时一个没注意就摔倒了。
被发现后何老太刚开始都不想送她去医院,觉得别人能在家生孩子,她为什么不能?
是何父领导媳妇见何母流了一地血,怕她出事,才态度强硬地把她送到了医院。何母拼死生下何子明,却也落了一身病。
要是一般家庭,发生这种事总得给女方一个交代,可何母父母都下了乡,兄弟姊妹一个都不在身边。再加上何老太常胡搅蛮缠,动辄就嚷嚷她是黑五类子女,别说交代,她连个道歉都没得到。
打那以后,何母就对丈夫死了心,要不是家庭成分不好,又舍不得孩子,她肯定是要离婚的。可顾忌太多,夫妻俩只能凑合着过,她也只能继续忍。
这一忍就是十来年。
她忍到了何老太死,也忍到了大运动结束。
只是到这时候,她身体已经坏了,上头也没了压制,似乎也没什么离婚的必要了。
怎么离呢?
可她生下何子明后,因为身体无法负担一线岗位的工作,原先的临时工作早卖了。这么多年没上过班,她身体又不好,离婚后根本养不活自己和孩子。
过去那些年里,她人生中所有的光亮都是这个孩子带来的,她也把对未来所有的期待都放在了儿子身上,不要孩子她又舍不得。
陷入两难境地的结果就是得过且过。
然而大运动结束后,何母虽然没提过离婚的事,何子明却知道她想离婚的事,也很支持她。
因为在这个家庭里长大的他,见过nainai对母亲的磋磨,也见过父亲的冷眼旁观,日积月累下来,他能理解母亲心里有多失望。
只是当时他年纪太小,他的表态除了能让何母觉得宽慰,并没有太大作用。
他只能更努力地学习,希望羽翼长成后,母亲能放心离婚。
现在,何子明觉得是时候了。
照他估的分数,三个志愿肯定有一个能上。
而这时候上大学不但不要学费,国家还有补贴,一个月能有十多块,另外他还能带家教。
他打听过了,临江大学的学生带家教,课时费能有两三块,也许刚开始没那么多,一节课一两块,他多带几节课,一个月也能有十几二十块。
省一省,别说他的生活费,他妈的生活费都出来了。
但何母不想拖累他。
如果要离婚,她肯定没办法继续住在钢厂分的房子里,她只能出去找房子住。就算只租个单间,每月房租都要四五块。
另外虽然改开后民众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以前鸡鸭鱼rou都是限量供应,现在只要有钱,随随便便都能买到。
可物价年年上涨也是事实,以前凭票已经猪rou一毛多,现在rou价已经涨到了一块,跟当初不要票价格差不多。
粮油米面也是,总体生活成本不断在增加,房租加上母子俩的生活费,他们每个月至少要有三十块的入账。
她这个身体,想出去找工作都没人要,只能做些零工,一个月能挣多少钱真不好说。她儿子虽然也能当家教,可刚开始课时费肯定不高,而且她也不想孩子把课余时间都花在打工上面。
倒不如就留在何家,反正她的身体是在何家坏的,何父欠着她,也该养着她。
母子俩谁也说服不了谁,就此陷入冷战。
程蔓上门时冷战还没有结束,但母子俩在这方面很有默契,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在吵架,所以招待她时脸上都挂着笑。
程蔓不清楚何家内部的事,自然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坐下后寒暄几句便笑着说:“我上周去了机关大院那边招生,碰到了吴涛他们,他说上周你们学校组织了估分,你估出来有六百一十多?”
何子明一看到程蔓,就猜到了她登门的原因,听到这话并不觉得意外,点头道:“估的有六百一十多,具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