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果已现,而他只能继续躲避在帝王身份的背后,暗暗地心存侥幸。继而,那种自责的负罪感涌上元澈心头,与囿于身份的不得已,愈发强烈地咬钳着自己为阴暗心境上的那把锁。如果这个时候能恨一恨她……
随后元澈告了乏,命人廷宴招待庞满儿。庞满儿早已不是当年略阳城里可以一起畅谈着名士梦与鹤氅的年轻女孩,自然也不会厚着脸皮与君王一同用膳,即便是陆昭也在场的情况下。
不过到底是行台来的女侍中,不可无人作陪,元澈还是命周恢亲自去廷尉属请彭耽书入宫。
元澈并不饿,对于其他事兴致也寥寥,遂舍了众人在御苑内闲逛,略走几步便看到匆匆赶来的彭耽书。湖县女官一事发生后,两人都变得有些拘谨,私下彭耽书也不曾在以他和陆昭二人打趣,就连奏对话也变少。
元澈受了彭耽书一礼,便略抬抬手,准备让她离开,然而话到嘴边又止住,侧身僵持着。彭耽书是明白人,主动开口了:“陛下是怎么看昭昭的,臣是不晓得。但臣觉得昭昭看似欲无所求,却绝非寡淡薄情。譬如炭火,燃之于内,而不现于外,没有光亮,始终寂静,察觉时却早已内耗殆尽,化为尘灰。手捧热炭实在谈不上舒服,倒是灰烬的余温可以让人攥在手中,可是那样的灰烬,陛下会想要吗?”
彭耽书见元澈不做声,便施礼想要告退。扭头之际,元澈忽然叮嘱道:“今日之事不要告诉满儿。”
下午,元澈按例召见了魏钰庭。对于娄誉的离开,元澈倒不意外:“祝、秦二人既无合作可能,北海公后嗣以及诸多故旧,便只能仰赖方镇亦或中枢。中枢能给的无非是官职爵位,可是北镇地方问题复杂,各军镇统御治下也多有难处,如果要以清廉、忠诚、无有徇私甚至德行来考评,能进者有几人?”
“再者,是否清廉需要时间考量,是否忠诚、有无徇私,更是仅决于考评者之言。至于德行,何为德高,何为德低,标准又何在?如今吏部尚书是关陇世族武功苏氏,其下从员也有不少寒门清流。按照这个选法,这些人能选到北镇戍将的头上?娄誉也是见仰赖朝廷无望,这才离开,之后或转投祝、秦其中一方。”
魏钰庭跪下道:“是臣的疏漏,臣有罪。”
元澈却摇摇头:“不,你做的没有错。有些话行台可以说,有些事行台可以做,但国家不能。有
德之士未必进取,进取之士未必有德,不必清廉,不必忠义,此言一出,朝纲何在。行台也是吃准了这一点,逼着你我兑出此策,让北镇交接事务进一步脱离中枢。”
元澈思索片刻,又道:“此番陆家只怕押注祝悦更多。娄誉既去,朝廷倒也可派人先前往北镇,与秦逸伦稍作沟通,壮其声势,以待转机。荆州也不可大意,元孚既不能再任少府,索性派他去给汝南王打个下手。东垣公主联姻之事,让他和宫里的人一起去一趟荆州。”
想要手捧热炭,也要有足够底气。他会想办法把这块炭捂到一个合适的温度。
庞满儿回到洛阳后,洛阳宫又来了一位稀客,乃是祝悦的弟弟祝恬。
“臣今日来见皇后,的确是想替兄长求以北镇。”祝恬较于祝悦,更儒雅,本身也是一镇中郎,掌管机要。
听闻朝廷已派特使前往秦轶处,祝家也明白事态的最终走向,进而决定走陆家这个门路,也感激陆家将父母送到身边。北镇至今都是方镇兵力之最,北镇的主人决定秦州、雍州、并州和冀州的意态。一旦北镇落在与陆家交恶的秦家手里,那么陆家和行台的情况也会更加恶劣。
“中郎切勿焦虑。”陆昭道,“此前我已通知抚夷督护部,切断南北通路,朝廷的特使不会太快赶到。不知北海公身体状况如何了?”
“身体尚可,只是病弱难支。”祝恬说这话的时候也不乏不满,恨不得元丕立即死了,如此一来,祝家倒可以光明正大地和秦家抢夺一番。
陆昭点了点头:“既如此,北海公派娄誉南下,想来心里也是久久未决。舞阳侯敬奉宗室,倒不失为一个良选。只是先前和汉中王氏走得过近,北海公素来厌恶王谢之流,对秦氏掌权也未必真心乐见。”
祝悦听罢也颔首道:“诚如皇后所言,北海公似有意动。只是……兄长目前实力,掌控北镇全境,也是十分吃力,若无朝廷扶助,未必就能成事。”
陆昭沉吟稍许,忽然立断:“大丈夫不作颓言,囊中之物,自然是探囊而取。祝兄稍差,不过一钳具耳。行台镇东将军府,尚有骁骑勇将,即日便可随祝兄前往北镇。引箭射鹿,鹿既在手,又何须仰赖制弓之匠。”
陆昭也想的十分清楚,行台资源既然已经快撑不下去,不如孤注一掷,助祝氏夺取北镇。之后的钱粮问题无论中枢还是冀州、并州,都可以开始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