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既然没有对陆家全然交付信任,那么陆家也不会随随便便将女儿押注东宫了。
“我不能够随将军走,一旦我随将军离开,不光将军再无前途可言,陆家与太子的关系也会更加恶化。但我也不会跟着东宫眷属一起入避武库。”陆昭说完,轻轻从袖内亮出一物,随后又很快地收了起来,“请左卫将军派几人护送我去未央宫钟楼吧。”
陈霆一瞬间惊愕万分,旋即低头对陆昭道:“末将谨遵太子妃吩咐。”
陆昭回到太子卫率的队列前,正要向冯让说明,然而冯让却道:“殿下刚刚说了,太子妃需要做什么便去做吧。”
陆昭正惊讶于元澈的态度,然而宫城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沉闷悠长号角声,继而太子的军队连同陈霆的右卫将军部都为之哗然。这号角之声乃是三辅地区发生兵祸时,向长安城层层传递,以作警示宫廷之用。
与此同时,宣室殿内的魏帝也下意识地从御座上惊跳起来,似乎这早已成为一种本能的反应。他一把抱住刘炳的手臂道:“又是谁?这次又是谁!”
刘炳连忙扶住皇帝道:“陛下稍安,臣这就去派人打探。”
然而魏帝忽然又清醒了一般,道:“是了,是褚潭。朕已有安排……已有安排。”说完又重新坐回到御座上,从小托盘里拿出第二支卷轴,“太子差不多要过来了,让他在未央宫外听诏。”
长长的号角声结束后,长安成一度陷入死寂。在安顿好妹妹、李氏与薛无鸢后,元澈亦未料到自己被拦在了未央宫门外。皇帝下诏,命他督中外诸军事,控扼宫城各个城门。京兆尹卢霑接掌护军府余部,连同京兆府府兵,驻守长安内城,彻底放弃外郭城。
元澈觉得这份诏令也太过蹊跷。假设逆贼已经控制了未央宫,那么就不会命他督中外诸军事,也不会让他的嫡系卢霑来接掌整个长安城的城防。但如果这份诏命真的是皇帝所书,那么在确定有人谋逆,将有宫闱之祸时,除了给自己加督中外诸军事,还应该给自己加录尚书事,以确保完全。可是这一点,诏书上竟然提都未提。元澈看着这封皇帝印玺和中书印俱全的诏令,当即下令道:“速传中书监、中书令从大司马门入宫。”
然而片刻后,亲随传来消息。中书监王峤已在宫中,冯谏已派人去请中书令了。另外靖国公陆振奉诏入宫讨逆,且手里拿的也是皇帝印玺和中书印俱全的诏书,另有皇帝调兵的虎符和直通内宫的通行牌。冯谏已经放人入内了。
元澈手握诏书,飞快地思索着,皇帝所有的布局在他看来似乎都不和常理。在他看来,未央宫此时已经和一座空壳无异,似乎谁都能够入驻,但只有他不能入驻。但如果将视角切换至皇帝本人,切换到一个父亲的角度,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快去将太子妃带过来!”元澈疾声道,“不管她要干什么,都要阻止她。未央宫处继续投书,孤要入宫觐见父皇。”
然而此时钟声已经响彻整个宫宇。
皇后静静躺在血泊之中,华丽的章服被鲜血染红,继而在每个人惊恐的眼神中逐渐变为梦魇一般的黑色。那双直直望向西北方的双眼如同诅咒一般,将大殿内的所有人裹挟其中。
宫人们在尖叫着四处逃窜。
王济不禁回过神——他们到底干了些什么!
“封锁宫苑,快。”王济下令,竭尽所能地控制住混乱的局面,而薛琬早已瘫坐在地上。
“起来!快起来!”王济抽出宿卫的一把佩剑,指向瘫坐在地上的薛琬。此时他已经不能够阻止宿卫向杨宁传递消息了,当杨宁知道后,又会做出何种选择,谁也不能够预料。
薛琬从地上狼狈地爬了起来。王济已经渐渐恢复了理智,下令道:“速取白衣白帛和玉席,为皇后装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