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脚步很快,他小碎步跟在陛下身后,朝身后快速摆了摆手。
身后的太监们得令后进入殿内,用担架将尸身放上去,再盖以白布。
昏黄烛光下,宫人们的黑色影子杂乱地投映在墙面上,白布裹尸,鲜血四溅,说不出的Yin森可怖。
深宫吃人,也不过如此了。
从长信宫回来后,秦渊没再提要去宸佑宫,而是坐上龙辇径直回了建章殿。
张浦和几个御侍伺候着陛下更衣沐浴,将脏掉的衣衫送去清洗,擦身的膏子慢慢在脊背上推开,极淡的香气悠悠传来。
终于将鼻尖萦绕无处不在的血气赶走了些许。
秦渊必须承认,林氏死前说的那番话在他心里掀起了波涛巨浪。
她的话让他意外,她的死让他震撼。
林璇玑用在他面前自尽而死的决绝方式向他证明,她说的话都是对的。
在深宫中爱上身为帝王的他不会是一件幸事,只会是一件错事。
他是皇帝,天下万物唾手可得,哪怕不情不愿,也得屈服在他脚下。
所以尽管那时他知道沈霁不爱他的时候,也只是挫败,只是不悦,却从未有过半分慌张。
因为他心底清楚的知道,就算她不爱他,她也一辈子都只会是他的女人,不属于别的任何人。
可设身处地的换位想想,若他只是沈霁众多男人中的一个,他要眼睁睁看着她和其他男人亲密、谈笑,自己还只能善解人意,只能顺从,是多么悲哀。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自己的身家性命皆在她一念之间。
这种滋味简直摧人心肝,
啖其血。
沈霁只能是他的女人,旁人碰都休想碰她一根手指头。
可连他对自己所爱之人都有着这样强烈的占有欲,旁人也一样如此。这样细细想来,秦渊甚至有些理解了林氏,若他是她,恐怕他会比林氏更狠辣,更疯魔才是。
爱是自私,是占有,是不讲道理的。
她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所以沈霁这样冷静聪慧的人,才会如此克制。
说白了,这只是她身为女子唯一能自控的自保之心,他竟然事到如今才明白。
从前他只想着,就算后宫佳丽三千人又如何,不过是权宜,他的心中只有沈霁一人足矣。
她无需害怕,无需彷徨,只要安心在他身边就好。
如今想来,实在只是他自以为是的肤浅。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女子的痴心妄想,却是男子的薄幸多情,自私自利。
是他从前想的太少,才让她不敢靠近。
“张浦。”
热腾腾的雾气里,秦渊阖目开口道,“对外便说是林氏溺水后抢救无效,溺死在井中。消息藏得严严实实,不许不相干的人多嘴多舌。”
“再派人告诉玉贵嫔,朕今夜不去宸佑宫了,让她不必等,早些歇息。”
“是。”
吩咐下去后,秦渊有些疲倦,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会处理好朝政中的隐患,给她一个令她心安的答案。
次日晨,秦渊下朝后径直去了长寿宫。
昨夜林氏溺水不幸身亡的消息已经散播出去,太后耳聪目明,想必也早就听说了。
所以秦渊一进长寿宫内便开门见山,开口道:“昨日林氏之事,想必母后已经知道了。”
说罢,他才撩袍向太后请礼:“儿子给母后请安。”
太后原本正拿着金剪子修剪跟前的嫩枝,听见皇帝发问,才抬起头来,缓声道:“是听说了。”
“林氏行迹不端受此处置,她伤心欲绝受不住也是有的,近日前朝后宫都不太平,将她按规矩处置了就是,不必声张,免得宫里又传的沸沸扬扬,太不像话。”
太后都不曾听到不该听到的,那就说明这件事张浦处置的还算妥当,秦渊略一颔首,淡声道:“母后说的是,儿子昨夜已经命人将她悄悄处置,宫中不会传出什么闲言闲语。”
说罢,他轻轻摆手,殿内的宫人都退到了外头去。
“儿子今日来并非是为了说林氏的事,而是还有一件要紧事权衡不下,想问问母后的意见。”
太后微微侧目:“哦?”
秦渊端起旁边的清茶浅抿一口,嗓音波澜不惊:“昨日林氏并非真的是溺水身亡,是引颈自戮。”
“只是她死前和儿子说了好些话,儿子觉
得是该让母后也知道知道,好拿拿主意。”
听到林氏并非溺死而是自尽后,太后的神色有一瞬的惊讶,但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耐心地问:“可是宜德妃的事?”
秦渊点点头,轻叹一口气:“正如母后所想。”
“林氏在宫中多年,作恶多端。残害皇嗣、谋害嫔妃,大大小小的事件不胜枚举,但这一切并非林氏一人所为,皆有宜德妃在她身后出谋划策。林氏狠辣却并无甚心机,可见宜德妃心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