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子梅嫁的也是商家,夫家姓洪,算是门当户对,夫妻也和睦,然而婚后五年流产三次,第三次小产后人便病倒,月事绵延不止,丰子梅也日渐抑郁,不用说再得子嗣,就连命也只剩半条。
当时两家也起了龃龉,丰家认为洪家必定苛待女儿,以致女儿每每停胎小产,洪家则认为丰子梅身子不好,成婚五年也不能为家中开枝散叶,几乎要到翻脸的地步。
后来洪家托人打听到施菀,请施菀去给丰子梅诊治,施菀去了,用三个月时间替丰子梅治病,又用三个月时间替丰子梅调养,随后丰子梅便再次有孕了,期间也是施菀安胎,怀孕十月后,平安诞下一名男婴。
如今这孩子已满周岁,所以这周岁宴洪家也请了施菀,算是对她感谢。
施菀如今是大闲人一个,又有丰子奕的关系,欢喜地去吃周岁喜宴了。
洪家老爷是个喜好风雅的人,又是做石料生意的,便在自家院子里布置了很多奇石景观,配着流水、小池,假山,锦鲤,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施菀本是个无心交际的人,与主人家见过,同认识的人打过招呼,便自己去了个养着锦鲤的假山旁,听着流水,乘着旁边的树荫,倒是静谧安逸。
就在她坐着看池里的锦鲤发呆打发时间时,几粒什么东西被洒到了水里,锦鲤纷纷游过来争吃。
施菀回过头,却见是丰老爷,便连忙起身道:“丰伯伯。”
丰永年在她旁边的石头上坐下,将手上盛满鱼饲料的盘子递给她:“要不要喂着试试?”
那里面放的似乎是豆饼,麦麸之类,施菀伸手拈起一些,扔进水里。
鱼果然立刻过来觅食,一会儿就将鱼料抢了。
丰永年说道:“喂鱼就得大把大把的喂。”说着将一大把鱼料扔了下去。
施菀说道:“我听说,鱼也不能吃多。”
“嗯,容易撑死,但它们跳起来吃东西的样子太好看了!”丰永年说着将手里剩下的满满一大盘鱼料一齐倒了下去。
池中锦鲤果然疯了,几乎全池的鱼都跳起来抢着吃。
这场面着实壮观,施菀也看呆了,丰永年乐呵乐呵地笑,随后道:“这池锦鲤是我赔给洪家的,上次我来,一高兴,喂了十盘下去,许多给撑死了。”
施菀张口结舌,随后笑起来:原来这就是大富商的快乐,虽然死了一池锦鲤,但下次依然这样。
这时丰永年问:“听说我们家那傻儿子要和你合作开药铺,这不是挺好的事么,你怎么没同意?”
施菀早知道丰永年是专程过来找她的,却没想到他来找自己是要和自己说这事。
当着丰永年的面,她如实说出了心底的想法:“因为他迟早有一天会娶妻的。我不想有一天,他妻子说‘你竟然和那个姓施的女人合开药铺,当我是什么?三日之内,必须拆伙!’”
她说得生动,丰永年也忍不住笑起来。
然后问:“你真没想嫁他吗?你要是嫁他,这事不就解决了?”
这话问得委婉,但也能表明他这个做父亲的立场,是赞同这桩婚事的。
施菀摇摇头,十分干脆地回答:“没想过。”然后她看向丰永年道:“我想做大夫,做一辈子,永远不会放弃。真和他谈婚论嫁,那必然是要放弃行医看诊,回到后宅的,就算偶尔看病,也只是给家人看,给妇人看,而不会堂堂正正坐在药铺里当一个大夫,丰伯伯说是么?”
丰永年脸上那和蔼的笑缓缓消失,换上认真的神情,而后几乎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施菀说道:“所以,我确实不是丰子奕合适的妻子,也因为我和他的关系,让我有顾忌,不想和他合作。”
丰永年问:“那和我合作呢?或者说,和丰氏商铺合作。”
施菀怔怔看向他,他缓声道:“我儿子的眼光不错,你确实是个好姑娘,我是真喜欢,甚至是欣赏。”
施菀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不由红了脸。
却听丰永年继续道:“但你说的也有道理,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这世道,我喜欢你,却也不得不接受,你做不了我儿媳。
“但我看好你,你的医术是我亲眼见识过的,你的医德我也叹服,我想看看你能走多远;我想看看一个真正为治病救人的药铺,是不是能比安陆其他那几家药铺更红火;我想让世人知道,丰氏绸缎不只将铺子开到了省城,赚了很多钱,还扶出了一位扬名安陆,甚至是江陵府的女神医。”
丰永年行商数十年,见过独自支撑一家小铺子的慓悍老板娘,也见过将家业做得比丰氏还大的女掌柜,大概因为商人地位本就低微,所以他见到她们,心中不是轻视,而是叹服。
没有人天生愿意被人骂jian商,也没有人天生要去被人指点,不过是为了生存,想与这天争一争。
可能他不愿自己的儿媳行医,但他却敬重一个行医的女子。想较起来,他倒没有施菀胸怀坦荡。
施菀却是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会听到丰永年这一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