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煮的黄翎毛端上来后,邵树德伸手示意饮茶,他自己则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静待二人汇报。
“大食内忧外患,巴格达天子窘迫无比。”组织了下语言后,张永说道:“数十年前,曾经有过一番振作。萨法尔波斯崛起之后,一统呼罗珊地区,随后举兵西进,窥视神器。幸被大食宰相领兵击败,转危为安。”
说完后,他担心邵树德听不明白,又解释了一下:“萨法尔波斯靠镇压乱贼起家,统一呼罗珊后,实力大增,便如那朱全忠的宣武军。起兵作乱之后,为王师所败,Jing兵强将损失殆尽,国势一蹶不振,又导致萨曼波斯的崛起。萨曼波斯者,便似那河东镇。”
邵树德笑而不语,只示意他讲下去。
张永实在多虑了。他来自后世,对不同文化、不同制度、不同信仰以及秉持不同政治lun理的国家多有了解,没必要事事拿中原来做对比,事实上这种类比是不合适的。
萨法尔波斯崛起极速,气势汹汹,攻城略地,无人可挡,但他们输了一场关键的战役。最坑的是,这场关键战役投入太大,诚如张永所说,Jing兵强将遭受重创,再也无力维持一个庞大的疆域,最终导致萨曼波斯的崛起。
如今的萨法尔波斯,已经缩到阿富汗了,差点沦为萨曼波斯的傀儡。
而这个“差点”,也是间接受了大夏的恩惠。
之前与波斯谈判,邵树德明确要求萨曼波斯不得将萨法尔波斯吞并,或作为傀儡Cao控。布哈拉当然不会答应,但他们也损失了不少土地和人口,东边、北方的军事压力极大,竟然让萨法尔波斯活蹦乱跳到现在。
就在去年年底,监国太子自洛阳遣使来报:萨法尔波斯使者借道吐火罗斯坦,前来洛阳。
这个使团规模不大,也没提什么要求或者说请求,只进献了一份丰厚的礼物:主要是他们国家盛产的白银。
邵树德听到消息后,与宰相们商议,最后判断这个使团只是过来打前站的,后面多半还会有人过来,而目的只有一个:交好大夏,维持自己国家的生存。
是啊,生存是最重要的。任何一个有点血性的人,都不愿自己国家沦为傀儡。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萨法尔波斯愿意屈服吗?
“今之巴格达天子,所能控制的地方不多了,诸藩镇诸侯纷纷割据,表面遥尊哈里发为主,实则威服自专,不可一世。”张永继续说道。
“诸侯向巴格达进贡吗?”邵树德问道。
“进贡。但有多有少,不能一概而论。恭顺点的多进贡些,跋扈的少进贡些,如此而已。”张永说道。
“布哈拉呢?”邵树德问道:“朕闻这几年布哈拉加大了进贡力度,力求得到巴格达允准,派遣更多吉哈德东行,你在那边可听到什么风声?”
“这……倒不曾听闻。”张永有些尴尬。邵树德明白了。
他们压根就没见到大食的顶级权力者,所打听到的消息,或许有价值,但密级一定不高,且在地方贵族中广为流传。只要取得一两个人的信任,日常闲聊都能打听出来。
不过,在这个问题上,邵树德已经不需要张永给出明确答复了。
他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判断,布哈拉一定是向巴格达屈服了,至少让渡了相当利益,以换取他们某种程度的支持。
战场已经显现了这个苗头。
今年他虽然在南方巡视,但西域的军报一封不落地发了过来。
七郎目前正在拔汗那与渗透进来的吉哈德分子激战。
战斗是残酷的,跟他西行的公子哥都战死了两位。
他们死得很憋屈,一点不壮烈,一点不荡气回肠:一个死于流矢,一个坠马受伤,被冲锋的敌骑兵集群踩踏而死。
但邵树德依然给这些公子哥以极高的评价,敢于直面敌军锋刃,与过去二十多年醉生梦死的糜烂生活做一个了断,壮哉!
当然也有不成器的。
有人去了拔汗那后,觉得日子太苦了,跑回去了。
有人打了两仗,侥幸不死,却吓破了胆,临阵脱逃,直接被老七抓住斩了。在这件事上,邵树德对老七刮目相看,平日讲情义,战场上说翻脸就翻脸,比抹不开情面的老五强多了。
跟随老七过去的武夫子弟其实都没上过战场。一开始伤亡不小,但长期战斗下来,活下来的都是Jing兵——事实上,以他们的资质,只要能正常发挥水平,差不到哪去的,问题是新兵很难正常发挥水平。
邵树德也看到了老七对吉哈德分子的评价:死脑筋,猛冲猛打,虽然装备较差,但中小规模战斗比较厉害。
他看完后,直接下令佛教最兴盛的伊州、西州、于阗三地,组织高僧大德西行,附带大量僧兵及世俗信佛之人,支援拔汗那。
目前局势还是可以稳定控制的。
热海突厥刺史、都督双双来报,在过去两年,他们捕杀了百余名教士,并将暗地信教之人发往天山以东,交给安西道,在沙漠里开挖井渠,或者维护雪山上的驿道,可谓“物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