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裕走到藏书阁门口,想要上去看看,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又在王总管的催促下回去更衣了。
换位想想,他若是秦见祀,战场厮杀之际却听闻心中人要封后,怕也是会发疯。
怕只怕秦见祀性子本就多疑,觉得他当初尽都是虚与委蛇,又或者忧他当真对这位北秦公主移了情。
贺子裕摩挲着袖中的白玉簪,总不至于到如此田地。
直到马车咕噜噜驶出崇华门,暗中窥伺的人才悄悄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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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瓦舍里,贺子裕从马车下来后便入了瓦舍,景端此刻也换了身轻便的衣裙,坐高位上磕着瓜子,瞧见贺子裕来了勾勾手,示意他上去。
贺子裕无奈摇摇头,踩着木阶吱呀呀往上走。“让朕微服出宫陪你看戏,这排场够大吧。”
“以后你我之间可就代表着北秦与南武的关系,”景端饶有兴致地瞧着他,发现闲来逗弄这个小皇帝也蛮有意思。“对本宫这个未来皇后体贴入微,是陛下应尽的职责。”
“没兴趣。”
“你的心莫不是……真在那个不能人道的摄政王身上?”
“嗯哼。”景端啧了一声。“真想见见这位秦王爷,是如何风华绝代又狠厉Yin贽的人物。”
贺子裕从旁落座着,兴致仍旧不是十分高。
楚非带着人严守四处,过了会儿他进来,对着景端行了个礼节,随即看向贺子裕。“陛下,属下暗中盘查,瞧着有些不太对劲。”
“哪里不对?”贺子裕回过神来,让楚非凑近些单独回话。
“这里离西城门近,属下便让人盯着城门口……发现有几人虽然穿着小厮服饰,但是没有伏低做小的样子,口音也像是北秦过来的,属下让人假意撞了他们搬抬的箱子,看见全是些道士用的法器。”
“道士用的法器?”
“是,属下怕此事与北秦有关,特来汇报,请陛下及早回宫。”
贺子裕眼皮隐隐跳动着,透露出不安。
玉珏中小皇帝又出来了,“北秦的人为何要偷摸带道士进城?”
“我不知——”
贺子裕站起身来,脚步忽然一顿,四目相对间,缓缓望向小皇帝的残魂。
道士,法器……北秦国师,目有重瞳,倘若他能看得到玉珏上附着的小皇帝残魂呢,倘若能看到,那与他结盟的左相目的就不仅仅是让秦见祀有去无回。
若他是左相,知道如今的贺子裕或许并非是真正的帝王身,这一定是左相制约他为帝亲政最有利的武器。
“那帮人呢?”贺子裕问道。
“属下不能暴露禁卫军的身份,只命人盯着,却发现他们去了不同地方,可属下还是不放心……”
“立刻回宫。”
贺子裕在此刻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匆匆走下楼去,然而出瓦舍的那一瞬间,红线牵连的铃铛一响,贺子裕猛然震得倒退一步,放于桌下的水碗叮当抖擞起来。
这是早就布置好的。
都城高阁之上,几个道士不约而同一甩拂尘,各占方位开始作法,而法阵中心直指贺子裕所在的瓦舍。
贺子裕不知为何顿时有如火烧一般,而小皇帝一下被逼得躲入玉珏之中。他嗓音开始嘶哑起来,一下趔趄撑上书桌,震得其上的书散乱在地上。
“楚非,去找到那些人,都给朕杀了,一个不留!”
楚非瞳孔收缩。“是!”
只一瞬间,禁卫军都拥了出去,景端匆匆下楼,对上忍耐至跪倒在地的贺子裕,连忙拽起他,“你怎么了?”
“朕……没事。”他在这身体里待了大半年,若想拿对付寻常夺身野鬼的办法对他,最多只是让他不适。但是左相与那国师竟胆敢如此算计——贺子裕咬牙,缓缓爬起间瞥向景端。
“这件事,可有你的手笔?”
他与景端相约瓦舍之事,根本没多少人知晓,他不得不提防。
一瞬间,景端明白过来,随即松开扶他的手,贺子裕又摔到了地上,暗骂一声。她低头对着贺子裕淡淡道:“不管什么事,都与本公主无关。”
咻然,冷箭袭来,景端身子一偏躲过了箭,抬手拖起贺子裕拽到门板内,留守的禁卫军防守住瓦舍,随即又有人自四处杀了过来,却是冲着景端而来。
看来是国师派出的人。
景端上前去脚踩飞刀,一剑结果了一人,混乱场面中又有人扑贺子裕而来,景端伸手想来帮他,然而贺子裕一愣,随即腕力推拿间,锁住筋骨闭xue位。
砰一声,那人被撂倒在地上,景端诧异地夸赞他一句,干脆狠厉地补了刀,但贺子裕盯着那人,心里却记着秦见祀临走前教他防身的招数。
秦见祀当时捏了捏他脸,是这样说的,“陛下只用学几招,关键时刻足以应付。”
“臣不在京都的时候,请陛下顾好自己。”
“……最晚腊月,臣必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