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坐在甲板亚麻布棚下的少女, 满脸空白的木然。阳光移到她脸上,进入到她的眼瞳深处,温暖的光线惊醒了她,僵硬的表情活了过来,她无声呢喃了一个名字。
那应该是一种异国的语言。
梁又绿却跟着同步念出来,“泊瑟芬。”
这是少女的名字?
刚这么想,她发现自己竟然成为刚才的少女,耳边传来划桨者的歌唱声。
“少女你等我举着火炬去寻你……”
梁又绿看着眼前本该陌生, 却毫无陌生感的画面。她眼神往前看,对着突然出现的岛屿,自然而然就念出一个名字。
“特里纳克里亚。”
没有迟疑,她就是突然知道。
梁又绿脑海里出现一个清晰的画面,海难中的相遇, 铜铃声与时间凝固的世界。
那么接下来, 她跟他相遇。
刚这么想, 夜晚就降临,海难袭来, 却没有伤害到她,海水与风浪都自动避开了她的身体,铜铃声响起来。
梁又绿趴在船舷边, 拼命去看那团袭来的黑雾, 她看到黑雾中, 那个高大的身影没有一丝停滞, 就从她眼前飞过。
她手里的白线,就系在对方的手腕上。
梁又绿想起刚才他的话,只要跟着白线就能找到他,她看着那团远去的黑雾,犹豫了一下后,跨过船舷就往下跳。
海面成为柔软的丝绸,轻轻托着她,梁又绿立刻踩着海面,拼命往前跑去。
她的腿很沉重,身体也很迟钝,似乎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死死拉扯着她,阻止她前进。
难怪说要慢慢走,腿都要迈不开了。可是慢慢走,根本追不上他。
梁又绿一咬牙,不断加快速度,腿受伤也无所谓,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快点追上他,每前进一步,脑子就出现一些破碎的记忆画面。
从夜晚走到另一个夜晚,从海走到河,亡魂跟尸骨在她脚底下浮沉。她跟随着马车,如追着太阳的无望者,在寻找一份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记忆。
她一路跑到一个黑暗的世界,荒凉的大地上,没有阳光也没有生命,只有无数的亡魂跟一座沉入在黑暗里的孤独宫殿。
梁又绿就跟回到家般,脚自动踏进去,脚底刚跨过门,心脏就砰的一声,如灵魂落地,所有的不安与迷惘都寻到了归途。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模糊的建筑轮廓浸在黑暗里,明明看不到任何细节,她的眼前依旧清晰地浮现出那些柱子、墙壁、地板的模样。
她甚至知道,驱散黑暗的火盆在哪里。
梁又绿走到铜盆边,摩挲着冰凉的器皿边缘。手掌的温度染上青铜的瞬间,沉寂已久的黑暗沸腾起来,火焰腾烧而起,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哈迪斯,命运没有编织出这次的灭世之难,你自行放出毁灭与死亡,是要毁灭掉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吗?你是在跟所有在世之神开战。”
乌云覆盖目之所及的一切,在乌云之上,一个身材雄伟,只在腰间搭块破布的男人手持奇怪的武器,他胸口狂流着金血,多到汇集成河流,到处倾泄。
而他身后站着的女人,却将双手轻搭在他肩头上,她跟他是那么亲密,仿佛是男人最坚实的后盾,说出的话却跟男人完全相反。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哈迪斯,亡灵之主的悲伤足以腐蚀掉所有宙斯的神庙,让我们拥有一切荣光的贪婪之王,也体会一下失去所有的绝望。”
那个叫做宙斯的男人终于忍无可忍,“也会腐蚀掉你的神庙,赫拉,这次我不会让你再轻飘飘地回到你的神座上,你背叛让我损失惨重。”
赫拉亲昵摸了摸他的脸颊,果然感受到他力量的衰退,她笑得更开心,“我的神庙哪有你多,我们的兄弟难得主导了一次灭世灾难,你吝啬狭隘的心胸就不能挤出一点祝福甜水,来给他设宴庆祝吗?”
宙斯带着恨意看了她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招来所有的雷,对准大地扔下。
就像是画出来的场景一样,一幅一幅而过,雷如雨落,到了地面的时候,下一幅画才出现。
刚才跟她拥抱,又将她带到这个地方的男人出现在风暴中心。
他低着头,双手攥着什么,浓密的黑发乱成一团,睁着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眸,茫然而空洞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手上,明明什么都没有。
他像是一条被抛弃的狗,惶然得可怜。连别人伤害他,他都没有回击的能力,只会呆呆地站在原地,被无数的雷击穿透身体。
金色的血,从无数个伤口里飞溅出来,落到地上开出了无数的花。他看到这些花似乎才想到什么,黑色的雾气如粘稠的泪水,从他的眼眶内流出来。
他不断叫着:“泊瑟芬,泊瑟芬……”
这个名字成为他唯一会的语言,他叫得那么绝望悲伤。
梁又绿站在一边,突然很想伸手摸摸他,可是探出的手指,只摸到纸张般的触感,干燥平薄,毫无现实人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