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厅堂摆着一水儿的黑漆家具,家具无一不是?四方板正,尖尖的四角带着一股震慑人的凌厉。明明是?敞亮的地方,生生给摆弄得肃穆压抑。
倒和她?记忆里那?不苟言笑的陆少渊有点儿相似。
她?抿直的唇线往上一扬,似笑非笑继续往内里走。
明方就等在隔断处,见到她?低低喊了声?二姑娘,往十二扇的花鸟屏风后指了指:“公子在后头等姑娘。”
她?懒洋洋点头,信步绕过屏风,入眼就是?一身白衣陆少渊站在正当中。
内间亦十分宽敞,不是?休息之地,像是?议事所在,因为长案短案来带椅子都被工整摆放在靠墙处,像是?特意腾出大片的地方,留下陆少渊所站的位置。
陆少渊已经梳洗收拾过,不再有被她?打捞起来的狼狈,当时散落黏在脸颊的黑发一丝不苟盘在头顶,用白玉冠固定着。
他素来喜欢用玉冠,总能衬得他出尘,宛如圣人。
可他从来对?她?有过圣人之举,每每想起来,都是?他带来的残忍。
然而世事弄人啊,她?说过两清之后,两人之间并没有真的两清。他给她?争取来了一个?乡君的封赏,她?好?好?地游湖,把他从追杀人手里给捞了起来。
牵扯反倒越来越多了。
“陆世子,我要见的美?人呢?”她?打量完四周,嗤笑一声?,眼睛也在他身上扫射,“莫不成是?你?”
是?在挑衅,也是?在故意想从他脸上看到难堪。
——谁让不愿意在她?记忆里死个?透彻,没事诈尸在她?面前蹦跶什么!
哪知他闻言非但?不恼,甚至朝她?唇角一弯笑了。
他这般笑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温柔,配着那?张如玉的脸,竟然叫人有些目眩神?迷。
林幼萱站在原地一时吃不准他的意思了。
他微微侧身让了一条道,朝后方比了个?请的姿势:“姑娘请上座。”
她?先前被墙边的桌椅吸引了注意力,经他这一请才发现原来后方还有乾坤。
一张短短的矮案,后方有着柔软的坐垫和凭几,矮案上有着香茗与茶点,不用多问,都是?为她?准备的。
陆少渊还真要给她?献艺不成?!
她?神?色复杂看他一眼,当然不客气地坐下,端茶且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在她?喝过一口茶再抬头看他的时候,只见他伸手朝侧边甩出一个?什么,她?听到一声?鼓响。
她?疑惑着偏头去看,发现一面大鼓隐藏在半垂的帘子后,方才是?陆少渊敲响了一声?。
正是?这时,一道银光再朝大鼓飞射而去,鼓面一阵,洪亮的鼓声?再次在室内响起。她?余光白色的身影亦随着鼓声?动了起来,长袖扬起时,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亦出现在陆少渊手上。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聚焦到了他身上。
他手中长剑灵活宛如一条游龙,银色的剑身随着他脚下步伐变动而舞动,明明是?杀伐的利器,这一刻在他手上变得无害且柔软。
林幼萱不知不觉看入神?了。
陆少渊真的献艺了,还是?剑舞。
且他不需要他人配乐,一边舞着长剑,一边让大鼓响起,长剑随着鼓点的快慢变幻,他身姿时而缥缈时而紧绷如弦。唯独不变的是?,他每次朝她?投来的眼神?都是?温柔又带着炙热。
两人明明相隔甚远,林幼萱却能感受到他目光在自己身上撩起的星火,一同跟着快速的鼓声?越来越热烈,到最后仿佛连她?的呼吸都一同被点燃燃烧起来,几乎要使她?窒息。
陆少渊手中的剑亦在此刻转动,剑身的光像是?在虚空中绽放的一朵银色花朵,最终在绚丽中归于沉寂。
林幼萱杏眸紧紧盯着陆少渊手上已经停止舞动的长剑,陆少渊胸腔起伏着,视线亦牢牢盯在她?身上,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屋内只有一细一沉的呼吸声?。明明两人离得远远的,可这片寂静让呼吸声?都放大在彼此耳边,仿佛他们此时是?耳鬓厮磨般暧昧。
“……既还不知道陆首辅有如此技艺。”林幼萱先撇开了眼,视线落在手边的光影上,那?光影正好?穿过他,留下他半边轮廓倒映在桌案上。
陆少渊目光依旧在她?身上,比任何时候都看得认真,最后不知是?在她?身上看出了什么有趣的反应般,低低笑了一声?。
林幼萱的心脏像方才忽然发出声?音的大鼓,咚地一声?跳得用力。
她?抿紧了唇,再次抬头,与他视线交汇,从容地反客为主:“表演看过了,陆首辅有什么要叙旧的,说吧。”
他手里的软剑慢条斯理入了腰间的暗鞘,林幼萱这才明白船上他手里的剑是?怎么来的。
绑了个?剑鞘,腰还挺细。
陆少渊的身影在她?瞳孔中放大,她?才发现自己又闪神?直勾勾盯着他身体看了。
不得不说,他这出美?人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