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埗医局街一八十二号,百年天后庙饱经风霜,依旧香火繁盛。
正殿中央,供奉法相端庄妈祖林默娘,亚妈面容温和慈悲,低眉垂目,俯视众生往来祈福祝祷。
左侧偏殿内,女人将一张张冥纸放入化宝炉内烧融,虔诚跪拜后又点燃叁柱清香,她抬手扇灭明火插入灵位前香炉,青烟绕梁,魂萦漫游,盘旋在身前久久不散。
齐诗允每周不定期会来父亲灵位前祭拜敬香,祈求计划一切顺利,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在澳门赌场那日,雷耀扬虽然替她解围,但过后他却从未再提过这件事,齐诗允不想贸然惹他怀疑,只是一直「乖乖」待在他身边静待时机。
最近东英社不知道在忙什么,两人已经将近一周多未见,报章上鲜有社团间的冲突,雷耀扬来电次数不像之前那样频繁,每次只是略略问及她是否按时吃叁餐工作如何,就好像例行公事一样。
那几日的rou麻深情不复存在,齐诗允莫名变得有些怅然若失。
或许她又高估了自己在雷耀扬心中的位置,虽然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对自己算是无微不至,但却并不是自己心中所求,她心中笃定,即使是他说钟意自己,明日或许后日,他又会对着其他女人换另一套说辞。
齐诗允走出天后庙,抬头望了望院门口被青翠松枝遮蔽住的太阳,心中不禁微微叹气,男人的话听听就好,千万不能当真啊。
过几日香港赛马会和利氏信托基金联合举办慈善酒会,遍邀全港马报媒体参加,《明报》马经受邀的是周刊主任几个同事,还有时不时就找茬给她泼脏水的梁嘉怡。
齐诗允也名列其中,当时借口想要推脱,却被主任以「这是工作」为由严肃驳回,而她深知叫上她和梁嘉怡无非也是利用她们色相,为周刊今后发展「略尽绵力」。
不过梁小姐千金之躯,又是赛马会高层掌上明珠,怎么肯放低身段做这种事?最后还不是要落到她头上。
她狠踹了一脚路边空易拉罐泄愤,谁叫万恶金钱最能给她安全感,纵使千般不愿,还是要硬着头皮去参加。
回到基隆街已经到了饭点,食客排起长龙,方记开始忙碌。
阿ben被食客缠着点单要茶水,都听不见厨房内方佩兰在叫他出餐,齐诗允急匆匆走进店内,放下背包开始帮手。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吔!鬼才知道!我的腰都快断了!快把这个端出去!”
“阿妈,煎酿茄子是哪一桌?”
“去问问阿ben,我现在没空看喇!”
方佩兰一边颠锅一边抱怨,油烟气味绕一身,炉灶火焰明晃晃映照在她日渐衰老面庞,即使不远处排风扇转不停歇,汗珠依旧顺着她鬓边往下流。
齐诗允心疼母亲,一直想给她买个按摩椅缓解疲劳,但方佩兰总是以家里地方太小根本无处可放为由强烈拒绝。
天色渐晚,叁个人在小店里忙前忙后,齐诗允包里手机响了好几遍都腾不出手去接,食客依旧络绎不绝,像是直接无视隔壁几家大排档一样。
“呃…姐姐,你家招牌是什么啊?”
“我听朋友说他们家风沙鸡不错欸,你要不要尝尝看?”
“哎唷~人家吃鸡rou会过敏了啦…你怎么忘啦?讨厌!”
“歹势歹势…我们再换一个吼,这个吧…还有这个…”
“…咦…我不喜欢吃猪脚啦,油腻腻好恶心哦…”
齐诗允站在折台边上,耐着性子等这对腻腻歪歪宝岛情侣点单,只觉得手里的原子笔都快被她捏断。
此时,一辆林宝坚尼缓缓停靠在街边,但她完全没注意到。
“哇!先生你好久都没来了,今天照旧吗?”
阿ben刚放下两盘菜,见来人是雷耀扬,立刻热情似火前去迎接。
“没关系。”
“这么忙的话我再等等。”
男人礼貌一笑,拿过一张折凳自顾自坐下,望着不远处背对他点单的齐诗允,小小店面忙得不可开交,难怪刚才打了她几个电话也不接。
最近东英保持低调行事,并未再与洪兴交恶,但曹四明年就会到香港,需要准备的事宜还有很多,雷耀扬作为主力之一自然抽不开身,目前唯一能令他放松纷争疲惫的,只有面前背对他的刁钻刻薄小女人。
店里最狡猾的莫过于阿ben,看出雷耀扬视野里只装得下那位脾气火爆的齐小姐,心下识趣,又继续忙着辗转各处招呼其他食客。
终于结束那对情侣噩梦式点单的齐诗允转过身,看到雷耀扬西装笔挺坐在附近盯着她差点吓一跳,细算起来,他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来过。
“又神出鬼没…”
“雷生你自便,我现在没空。”
她说得面无表情,迈开长腿匆匆往店里走,雷耀扬嘴角微微往上一扯,齐诗允被他评为生平见过「态度最差服务生」。
一直忙到快九点,来往的方记的食客才渐渐恢复往日的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