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姨娘越说越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大笑:“我就说,是啊,你一刀光明正大杀了我,你那宝贝弟弟也能帮你压下来,让你清清白白,所以你才这般有恃无恐是不是?”
她说完,大声尖叫:“来人啊!沈砚要弑母!来人!瞧瞧他如何狼心狗肺!”
“姨娘,”沈砚嗓音平淡,他问,“不是你自己想要求死吗?”
沈砚瞧着郑姨娘,好似很疑惑:“我以为,你是活的很痛苦,所以真心想要求死。你觉得你过得不好,想要得到解脱……我以为是这般,所以,你并不是真心求死,你还是想活着的,这日子,你还想过下去,是吗?”
郑姨娘觉得难以置信:“你想弑母,还要将罪名推脱一干二净,谁想死!人活着谁想死!”
沈砚说:“是啊。那你在做什么呢?”
不等郑姨娘回答,他自己说:“你不是过得不好,你是觉得你过得还不够好。所以想用这样的手段,来威胁我,你觉得我会受到威胁,不会让你死,才如此坦然,是么?”
郑姨娘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她瞧着这样的沈砚,没来由的害怕,心底发凉。
那种感觉,不是因为沈砚长大,让她觉得危险。
而是觉得,沈砚忽然很陌生,跟她记忆中的好像完全不同。
……像是个受她钳製的小孩,长大,自己跑掉。
她手里唯一能够握住的溜走了。
哥有难
沈砚在叙述这件事的时候, 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他坐在那里,似乎就只是单纯的,将郑姨娘一层遮羞布揭开, 让她真正的心思暴露在光线下,仅此而已。
甚至于,他的态度如此坦然, 像是在说, 他早便知道, 他只是到这种时候, 才特意来确认一遍。
如果沈砚表现的愤怒一些, 语气中不这样平静如死水,而是带着些质疑与愤怒, 那么郑姨娘可能还会歇斯底里的与他闹腾一番,或是告诉他, 自己是他的亲娘,自己是一心为他好,又或是谴责他, 说他对亲娘如此,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日后必然会被戳着脊梁骨骂。
可没有,一点没有。
他坐在小榻上,平静的同郑姨娘说话, 那样的姿态像是一个陌生人在看戏,任凭郑姨娘如何发疯尖叫, 失去从前柔美的模样, 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郑姨娘觉得害怕。
她挤满了胸腔的愤怒,在洞察到沈砚这种不同的时候, 像是一大团泡沫,顷刻间便化开,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惴惴不安的空虚。
她的底气一下子消散的一干二净。
以至于……她有一点后悔,她先前或许该收敛一些,不该接二连三的闹腾,不该过分强硬。
哪个孩子能对母亲如此绝情呢?
如果她态度放得软一些,兴许……
“姨娘,”沈砚平静的像是陌生人的声音响起,幽暗的眸子直视郑姨娘的双眼,看得她想要躲闪,“你很清楚你想要什么,你也清楚你过得很好,你想要的,是额外的,不属于你的东西……”
郑姨娘忍不住打断他,咬牙道:“是,你是我的亲儿子,打我肚皮中爬出来的,今日咱们母子便敞开了说。我要的那些,难道对你没有益处?你便甘心一辈子被人压一头,便甘心眼看着自己本能得到的东西,被旁人拿走?你在京城,旁人是如何看你的,可有一个人拿你与沈禾同等对待?他们对沈禾,是对国公府嫡出的小公子,各个捧着,对你这个庶长子是什么态度!”
沈砚打断她:“是你想要,你在意,不是我想要,我在意。”
他说:“我从不在意这些,我也不需要这些,我胸无大志,隻想安居一隅。姨娘,不必拿我做筏子。”
郑姨娘气得浑身发抖,她觉得沈砚分明是从她肚皮中爬出来的,怎能如此不知上进?
她张口要再说什么,沈砚似乎觉得该说的话说的差不多。
他站起身:“姨娘,你日后便待在此处,我会奉养你到老。”
郑姨娘闻言,先是愣怔,随后一喜,这话的意思是会好好养她,仍旧那她当母亲孝敬?
她喜色没来得及在眼底蔓延开,就听沈砚说:“至于我,我永远不会与小禾争抢什么。若是他日后继承国公府,我便是他的辅助,助他将国公府门楣发扬。若是他另起炉灶,我也会助他,只要他想,他是我唯一的弟弟,若干年后,祖母祖母逝去,他便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们互为依靠。”
“我执刀戈,为他所用。”
“我会过得很好,不劳姨娘费心。”
时时作痛,常年复发的病灶早该切掉。
人总是不忍,不舍,觉得或许还有余地,还有挽留的机会。
直到走到最后,发现病灶便是病灶,无法变成好rou,干脆利落,才能彻底解脱。
他要切掉病灶,不愿再受这种苦痛。
郑姨娘瞧着阖上的房门。
门外雪地上,脚步声嘎吱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