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竟出现在身后。
空气仿佛在这一霎静止。
拂过耳廓的海风停滞不动, 周遭一切的声音都戛然而止,景眠喉结忘了滚动,因为垂着眼睫,就连抬头的动作都不自觉迟缓。唇边呼吸并不均匀, 氤氲着丝丝寒气。
世界都安静下来。
只剩下两人无声的对视。
心臟重重跳动着, 鼓动胸腔。
景眠语塞。
他舔了下唇,好半天才勉强挤出几个字, 声音干涩:“任先生, 你怎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景眠清楚记得,分别后,男人这几日要离开临城, 甚至今夜全国赛首场前几个小时, 任先生还远在另一座城市, 面向无数闪光灯,出席某大型商务活动。仅仅两个小时, 男人是怎么赶回临城,在自己没随身带着手机的情况下,一摸黑地盲目找到这片海域?
而此刻,
这一切似乎都没那么重要了。
景眠手心微抖。
他这个样子, 竟然被任先生看到了。
景眠不自觉地垂眸, 看到男人脚下沉寂的浅滩, 皮鞋边缘被水浪洇shi, 他愣了愣,嗓音发涩:“先生,你的鞋子shi了。”
对方的视线在漆黑海夜中沉静而寡言, 仿佛将景眠牢牢锁住。
唯有清冷的声音隐忍低沉:“没关系。”
月影也变得沉寂,像是与海岸线融为一体, 唯有chao汐风流不止,卷动着沉寂的海水,夹杂着带着shi意的夜风,衣服下摆都被吹得微微拂起。
景眠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甚至不知道,任先生此刻有没有察觉自己即将跳海的事实。
但心里的预感愈发浓重。
正当景眠思忖着。
“我们的戒指呢?”
任先生的声音忽然响起。
景眠心口猛的一紧。
他想起,刚才把手机留在酒店时,自己的视线不经意触及了无名指上熠熠发亮的环戒。
犹豫片刻,最终,他把和任先生的戒指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
没想到此刻,竟被先生察觉到了。
“…在酒店。”
景眠声音有些哑。
本以为会被追问为什么他们的戒指会在酒店,谁知,听到自己的回答后,任先生竟有些沉默。
随即,他听到先生开口:
“还有什么留在了酒店?”
景眠喉结动了一下。
这句话听不出语气,令人耳垂发麻,景眠无法抑製的涌上不知所措,修长的指节紧张蜷起。
先生…大概知道了。
心里隐隐涌上了这个念头。
景眠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只是鞋跟刚刚着地,shi沙的柔软触感袭来,他才留意到自己这个动作的幅度,任先生大概也已然察觉。
脚步不由得僵住。
他不知道任先生有没有生气。
“我的背包、手机,全国赛中途离席的罚金,还有银行卡。”景眠轻轻回答,他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有没有抖,但在这一刻,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们的戒指。”
“还有,给先生的信。”
最后的声音也变得很小。
任先生的表情看不出明显的变化,或许是男人本就不形于色,也或许是因为明暗交替的夜色里,对方逆着光。
过了几秒,他听到先生启唇,问:“信里都说了什么?”
景眠一怔。
“……”
心臟像是被一隻无形的手攥紧,牵动了呼吸,就连简单的开口都变得艰涩。
那封信原该由别人托付给先生,也或许,那封没有涉及到任何交代遗产的、不论于警方还是当事人而言,可能都不具有任何意义的信,男人甚至可能不会收到。
抱着这样想法的景眠,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写下那封信后,竟还有机会和任先生当面亲自开口。
他抿了下褪去血色的唇,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很轻:
“说了一些告别的话。”
“对不起。”景眠抿了下唇,口腔内的触感酸涩又艰难:“我耽误了先生。”
“在我八岁的时候,发生了一场车祸。”
“那场车祸中,妈妈死了,开车的司机师傅失去了一条腿。”
“唯独我活了下来。”
“我早就该死在那场车祸。”少年的声音有些哑,夹杂着无言的干涩:“我从以前就想不通,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安排,思绪似乎也永远陷入了一个死结。”
“因为最不该活下来的人,是我。”
“那场车祸是我造成的。”
……
也或许,他早就死在了那场车祸里。
以至于余生的每一天,他都活在愧疚中,近乎溺毙。
只是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