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又是一个轮回,银杏果实掉满地,宫僕不及扫除就被人踩在脚下,发出惹人厌的味道,一个衣着华贵头戴金冠的男人站在完美对称的御花园内,近身内侍赶忙拿出素雅的手帕要替他擦鞋,他平静冷漠的脸忽然换上鬼一般的面孔,憎恶的将前来侍奉的人踢开。
「滚!都滚!」
所有人诚惶诚恐跪地,这是他们的皇帝,他们国家身份地位最高的人,却是另一个人的傀儡。对称的园林彼端走出另一个神韵和皇帝极其相似的男人,他举止优雅,穿着简单不失规制,却能从衣料的织法、暗绣及细节看出这个人的讲究。
「陛下今天心情不好啊。臣弟特意过来陪你了。」
男人好听亲切的问候,听在皇帝耳里却是梦魘,皇帝一瞬间没了表情,冷淡的遣退所有人,侍卫只在长廊下候命,两个容貌相似的人走在一块儿,风吹拂银杏叶,让它们打散了阳光,画面很是和谐好看。
没有人知道皇帝袖里的手在颤抖,他怕极了这四弟,四弟自幼就不受母妃所疼爱,他记得四弟还小的时候问过他,是不是他不够聪明不够好,所以母妃这么严厉呢?他当时只是敷衍过去,宫里太险恶,四弟这样单纯的孩子教人无从说起,他和母妃只求四弟将来别扯后腿就好。
但他没想到四弟不是天真单纯,而是太过纯粹的人,所以他对母爱的渴望同样直接深切,他和母妃都让四弟失望了,在十四岁那年发生不少怪事,可能谁都没有察觉四皇子的转变,只觉得宫里暗chao汹涌,某些事用迅速且难以捉摸的方式在变动。
「二哥,你气色不错啊。」
皇帝始终面无表情望着天空。
「刚才怎么发这样大的脾气呢?」
皇帝对他的四弟浅笑,回答说:「哪有发脾气,孤只是跟他们玩儿。」
「听说二哥想见臣弟,这会儿进京就立刻过来见二哥了。」
「四弟。」皇帝在压抑颤抖,有些话他蕴酿已久,一直想说,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开口了。「孤把这位置让给你好不?」
晋珣回睇这人,看着他二哥殷切诚恳的眼神,嘴角牵起一道赏心悦目的弧度回应说:「怎么?二哥与母妃心心念念的东西,就这么拱手让人啦?臣弟记得你们不是最想要这个位置么?所以臣弟就让二哥当皇帝,让母妃当她的太后。你们最喜欢这座皇宫,最爱这个宝座,你们互相倚靠,谁都不会拆散你们的,臣弟也会尽力保住你们,二哥不满意么?」
皇帝已经藏不住他眼底的恐惧,晋珣是个可怕的人,他曾经亲近、信赖、喜爱过的每个人,全都一个个投靠到晋珣手下,或是被晋珣用最残忍的方式抹煞。
他们的母妃虽然贵为太后,却已经疯了,关在那个华丽的苑所里,再华丽奢侈也毫无自由,他们的心灵在这里逐渐乾涸,晋珣懂得如何压榨他们的Jing神,他不想变得像太后那样。
「你不想当皇帝?不想、不想自己当皇帝?」
晋珣带着笑意,眼神却冰冷的注视他,用无所谓的口吻回说:「臣弟从来不曾想过。」
「四弟,孤不想在这位置了,孤只想出宫,你让别人当吧?」
「陛下。」晋珣这声唤得低沉宏亮,这是警示,皇帝立刻蔫了,他一向擅于在Jing神上折磨这人,这动机谈不上报復或仇恨,只是看着这人受苦,彷彿自己就能愉快一点。
他对皇帝轻声细语道:「真正的晋珣,早在十四岁那年死了。」
「四弟……」
「陛下,臣弟有事务在身,该告辞了。」
被拱上帝位的男人在花园里站了很久,谁都不敢擅自靠近,那天他回寝殿崩溃哭叫,从此过着糜烂堕落的日子。这都无损大梁的国力,这皇帝只是个傀儡,真正Cao弄国势局面的另有其人,虽不在帝位,却权倾天下,这个人就是晋珣。
周边国家每年都来朝贡,就连常陵国也沦为其附属,大陆上最强盛的帝国莫过于大梁,而晋珣则是在暗处支配这个国家的男人。
然而,在这一、两年之间,晋珣常感到心神不寧,就像有些事物在悄悄变化,而他难以立即察觉和捕捉。
晋珣坐在宽敞的马车内,手里握着不到一截手指大小的细瓶,瓶身主要由玉石琢磨,圆润的正反两面则嵌了特意烧製的透明琉璃,并在上面以极其Jing巧的方式描绘山水,因此能透过这方寸间窥视内容物。
里面装的是淡灰色的ye体,他握着牢牢系在腰间的玉瓶,指腹细细摩挲,彷彿那是谁的皮肤、骨血、皮rou,那物品虽说看得出作工Jing巧绝非凡品,但也不是晋珣所拥有最有价值的东西,然而对他而言,这件物品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曾怨妒过的人,此刻已经不放在心上,就因为这个玉瓶内的东西。儘管已经不将那些人放在心上,但晋珣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因为他要将那些背弃过自己的人永远踩在脚底,只要他还没获得救赎,他就会一直压在这些人事物之上。
「卫璣。」晋珣双手抚摸瓶身,凝视瓶中的ye体在流动,上面的山水栩栩如绘,流动的是卫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