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终于下了第一场新雪,夜里圣上设宴宴请众臣,久不回宫的平湘县主也特地赶回来。冯云景与其余侍卫一同站在宫殿下,雪落成片,好在有披风挡住大半,上好狐毛下的脸冷白,挺翘的鼻尖泛着红。
身旁五大三粗的几个憨头忍不住瞧了她几眼,知道她是六皇子身边的得力红人,长得跟副画似得,说话也细声细气,近来宫里各处当差的姐姐们有意无意总会提起她。
殿中乐声渐消,一小黄门在她身前停下,“冯大人,宁河王请您移步。”
临近散宴,李烆却召她,不免让她起疑,“公公,可否容我进去通报一声?”
小黄门苦笑几声,“冯大人,是让您现在就走。”
冯云景跟他而去,一路走过几个殿,行至一处少有人踪的偏殿,小黄门停下,伸手弯腰,“王爷就在前方,请大人自行过去。”完罢立刻离开了。
冯云景握着佩剑,小心翼翼前行,转过殿角,不远处正站着一人,背对着她,似在欣赏雪景。
“请王爷安。”她行礼直身,那人却毫无回应,“王爷?”
宫灯幽暗,将冯云景的影子拉得极长,她缓缓走近,殿门处忽而伸出一只脚,冯云景未留神脚下,被绊得踉跄几步,高大身影飞速从殿门后走出,有力扶住了她。
肌肤蹭过柔软的绸缎,一股极深重的酒香气瞬间包围了她,看清衣裳的暗金花纹后,她仰头望去,正是李烆,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王爷。”冯云景不敢迟疑,向他行礼。
“冯大人,这回可算吃了瘪吧?”李烆笑出了声,一把抓起她,“这段时日,冯大人你可是让本王气不顺得很!”说话间,红口白牙,像极了饿狼,要从她身上撕下几块血rou。
“卑职不敢。”校场一事后,她休养的时日里,李烆仍旧借各种事由找李烜的不是,托他的福,原本半月能大好的伤势如今仍旧隐隐作痛,望向他目光中忍不住夹带丝丝不满。
李烆瞧见了,一把捏住她的脸,“冯大人,你这双眼生得灵巧,让本王挖出来做个摆设,可好?”
“卑职不配污了,殿下府邸。”她几乎是硬生生挤出这句话。
“呵。”李烆松了手,抬起指尖,摩挲了几下,“冯大人这脸,倒是和小娘们一样滑嫩,只可惜——”他一脚踹向冯云景小腿,让她直直跪倒。
“这根脊梁骨,却比什么都硬。”他身后的人终于转过身,正是常跟在李烆后头的仆从,名为乞心。
“谢过殿下夸奖。”她忍着痛道。
“我这人,就喜欢骨头硬的。这样,打断的时候才够痛快。”他按住冯云景此前尚未痊愈的伤处,“只是你和李烜此前素昧平生,是什么,让你连你那九品豆大官的爹也不顾了,一心和本王作对?”
“回王爷,殿下看得上卑职,卑职只是回报这份情义。”
“情义?”李烆手下用力,伤处很快渗出温热,“在这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你说的情义。”
转角传来脚步声,一抹石青色出现,正是前来寻她的李烜,喝了两口果酒的脸微红,一双眼死死看着他们。
“冯大人,你要好好表现,别让本王失望了。”李烆贴着她的耳朵,微热的气息让她忍不住偏头。而后拂袖抬脚,越过了她,经过李烜时,用力推过他,“六弟,你挡着本王的路了。”
冯云景听到,立刻转身,李烜像似要看穿她,目不转睛,紧握的双手颤抖。
“殿下,我”冯云景想要解释,但李烜根本不想听,将手中的事物狠狠摔到草里,转身跑走。
行至方才李烜站立之处,台下积雪如新盐,间或青青,一枚缠金红剑穗躺在上头。
李烜一路急奔,带起冷风,跨过门槛,进了泽芳殿,冲到卧房,将门砰地关上,“都不准进来!”他大声嘶吼,不消一会儿,房中传来或沉重或清脆的摔砸之声。门外侍女面面相觑,殿前小太监浑身一抖,不知道谁惹了这位祖宗。
待冯云景回来,众人才松了口气,“冯大人”领头年纪稍长的宫女指了指李烜所在的房间,冯云景点点头,道,“你们先下去罢。”众人随即退下,而后她轻轻扣门,“殿下。”
“滚!”李烜又摔了一件青瓷。
“殿下,宁河王故意唤卑职前往,就是想要作出这番模样,离间殿下与卑职。殿下万勿中了他的计。”冯云景语重心长道。
“吾让你滚,没听见吗!”李烜热血上头,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冯云景神色暗淡,在廊下站定。房内李烜砸无可砸,靠着多宝架,剧烈喘息。
四方天空鹅毛大雪不断落下,很快冯云景头顶与双肩堆积厚厚白雪,一时间只有落雪幽声。
不知过了多久,李烜打开门,房前立着一个雪人,“你没听明白?”
雪人动起来,层层雪花掉落,冻得青紫的脸上浮现出极温情的笑,“谢谢殿下赏赐。”手中捧着的正是此前捡起的剑穗。
“谁说了给你。”李烜脸红起来,“从今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