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茉急忙来看太微。
太微仍然靠在墙上,一脸平静,丝毫不见讶色。
她算算日子,是差不多了。
既是国师提议,那建阳帝便不会不准。这道指婚的圣旨,早晚要送到祁家。就算今日不来,明日,后日,也总有一日要来。
眸光微闪,太微站直身体,离开墙壁向前走去。
不想才走两步,祁茉便追上来,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一点也不意外?”
太微闻言瞥她一眼,笑了笑:“四姐觉得很意外,很担心?”
祁茉舔了舔嘴唇,像是口中发干,声音也变得有些干瘪:“若是爹爹还在也就罢了,可偏偏他不在,皇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祁家下圣旨?”
“难道……”祁茉忽然停下脚步,拽住了太微的衣袖,“是为了二姐?”
祁樱比她们还年长几岁,早就到了该出阁的年纪。
只是祁老夫人一心要送她入宫,才一直留着没有管她。
祁茉的声音愈发干巴巴起来:“你我年已及笄,她总留在家中,未免不像样子。兴许,是爹爹先前向皇上为她讨了前程。”
太微一把将袖子从她手里扯了回来:“你倒是想得通透。”
祁茉烦躁地摸了摸脖子:“你少冷嘲热讽,没了慕容家的婚约,我就不信你真的半点不急。”
太微大步朝前走去,声音冷冷地道:“才说你通透,你就露出蠢相来。慕容家的婚约,原就是我主张退的,如今心愿达成,我有什么可急?”
祁茉一怔:“什么?是你要退的?”
太微脚下飞快,眨眼工夫便已走出老远。
祁茉忙提起裙子,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为什么?”
她是真的想不通。
“是因为慕容公子破相了,不好看?”
“还是因为,慕容四爷不打算将家主之位交给侄子?”
她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
可每一个,都没有问在关窍上。
太微是越看她,越觉得像祖母:“四姐心里,除了荣华富贵,还有什么?”
祁茉嗤笑了一声:“你这话是几个意思?难不成,你想说,你退了慕容家的婚事,只是因为你不喜欢慕容舒吗?”
太微转过脸,盯着她,认真地道:“这是其一。”
祁茉露出一副不信的样子:“喜欢不喜欢,有什么重要。”
太微笑了下:“对四姐来说,恐怕的确不重要。”
“你一贯疯疯癫癫胡说八道,这句倒是没说错。”祁茉听了这话,却并不生气,反而还有两分赞同。
她想要的东西,情情爱爱,并不能带给她。
她也不想要那些累赘之物,来拖慢她前行的脚步。
爱这种东西。
拿来爱自己,岂不是更好。
她沉默着,脚下步子越迈越大,渐渐竟和太微保持住了平行。
姐妹二人,几乎是一齐走进的大厅。
里头黑压压的,已经全是人。
张袂成Yin,直到跪下去,太微才看见,来宣旨的太监是霍临春。
他一身红衣立在那,看起来竟有两分肃杀之意。
连带着那双天生带笑的桃花眼,也变得冷漠起来。
难道……不是赐婚的圣旨?
太微蹙了下眉,忽见霍临春笑起来,问了她娘一句:“怎么不见老夫人?”
可不等姜氏回答,他又自顾自说,哦,方才说过了。
——老夫人身体抱恙,已卧床多日。
他方才来时,便已经听过一遍。
太微见状,刚舒展开的眉头又蹙了起来。
这人,怎么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她看着霍临春展开圣旨,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念。
念了两句后,太微放下心来。
果然是赐婚的圣旨。
但咬文嚼字,念了半天,还未念到关键。
她低着头,看身下地砖。
光滑明亮的砖面,仿佛能照出她的眉眼。
她应该要笑吧?
她爱的人,也是爱她的人。
这样的好事,许多人一辈子也碰不上一次。可是她不但碰上了,还碰上了两次。
薛嘉,薛嘉。
她爱的薛嘉,若是知道她爹和师父都是复国军的人,会怎么样?
若是国师要他杀了她,他是杀还是不杀?
太微盯着金砖上朦朦胧胧的人影,觉得此刻的自己一定面目扭曲到令人害怕。
倘若有朝一日,师父要她杀了他,她又是杀还是不杀?
为什么,贼老天要这么折磨人?
太微按在地上的手慢慢收紧,忽然一个用力,五指收起,握成了拳头。
她脸色大变地去看身旁的人。
为什么出现了祁樱的名字?
难不成真叫祁茉给说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