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瞧见,面上禁不住笑意愈浓,清清嗓子问道:“东西呢?”
小丫鬟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见外边风清日朗天光正好遂眨一眨眼,又将脑袋给转了回来道:“姑娘,这东西……七姑娘亲自去接了……”
太微一愣:“小七去了?”
“是呀。”小丫鬟脸上的无奈之色又露了出来,“奴婢前脚得了信,后脚就要来报您,可不想半道上遇见了七姑娘。”
小丫鬟年纪不大,讲起话来却絮絮叨叨,像个上了岁数的:“七姑娘原本是要来见您的,但听说那送东西的又来了,立马掉头便走,道是要替您去接了东西再送过来。”
太微听着这话,微微蹙起了眉头:“七姑娘说要去你便由着她去,也不拦一拦?”
小丫鬟站在门口,苦着脸道:“姑娘……奴婢拦了……就是没拦住……”
“你呀……”太微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一指远处道,“既如此,还不快些去前头迎一迎七姑娘,看她回来了不曾。”
小丫鬟得令,连忙点头应是,急急转身而去。
不一会,背影便从太微视线里消失不见了。
太微手里还攥着一角帘子,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开始掐指乱算。
——以小七那两条短腿的脚程来看,这会儿恐怕还没有走到地方,离回来定然还要好长一段时间。
于是她手指一松,放下帘子,转身朝里头走去。
长喜还候在那,见她回来方才问道:“姑娘,七姑娘擅自做主去接东西,您可是生气了?”
太微平素在人前喜怒不辨,可在自己屋子里,却不大伪装。
她此刻的脸色,显然不如她刚才出去时的。
长喜迟疑了下,还是问出了口。
对她家姑娘而言,这样的询问,并非僭越之举。
反而瞧见了当没有瞧见,有疑问却藏着掖着不吭声,才是真正的僭越。
姑娘要她信任主子,她信了,才敢问。
“长喜。”
太微行至窗边,背对着她喊了一声:“依你看,七姑娘为什么要去接那东西?”
长喜上前一步,斟酌着回答道:“七姑娘她,恐怕是好奇心旺盛吧。”
太微转过脸来,脸色还是不如先前好看,略带着两分长喜看不明白的凝重。她看着长喜点了点头,口气平静地道:“你说的没有错。”
小七还是个天真的孩子,而孩子有趣,也讨厌;讨厌却又惹人喜爱。
懵懂和无知,意欲满满和冲动莽撞,分界线有时并不明确。
所以小七未曾征求她的同意,便擅自做主去了前头接她的东西,她当然不会高兴,但是生气么?
还远远不到那个地步。
就是她自己,也不是事事都讨人喜欢的家伙,她凭什么要求旁人就一定要事事都讨她的喜欢?
何况小七是个孩子。
孩子是要教的。
她并不恼小七。
她只是……有些不安。
长喜的话固然无错,却也只怕不全对。
寻常孩童缺乏自制力,好奇心比大人更重不假,但近些日子这东西送的,便是集香苑跑腿传话的小丫鬟都要忍不住说上一个“又”字了,小七她又怎么还会一如既往的好奇呢?
太微心里忍不住犯起嘀咕。
更不必说小七平素算个乖巧孩子,这样直接越过她匆匆忙忙行动的事,还是初次。
太微不由得想起薛怀刃第一次差人送花来的那一天。
她摸摸耳朵,再次转回身去,趴到了窗口。
窗外的天空碧蓝如洗,浑似翡翠,只角落里悬着一轮红日,像嵌了块血玉。
“五姐!五姐!”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风来,也顺便带来了小七雀跃的童音。
太微便自窗口探出半个身子去,歪着头朝廊下遥遥望去,只见个着绿衣的白胖小丫头正双手捧着只匣子一蹦一跳地跑过来,不觉笑了起来。
这可怎么好。
这孩子怎么就一点也不像是祁家的人。
太微笑着笑着,慢慢收了笑意,故意板起脸道:“蹦蹦跳跳的成何体统!”
小七已经离得很近,听见她的话,连忙挺直腰杆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挪到窗下才仰头看着她道:“五姐,我没有偷看。”
她将手里的匣子双手捧着高高举起,一直递过头顶,递到了太微眼前。
“我很小心,一路上都看着没有磕碰到。”
太微轻垂眼帘瞥她一眼,并不伸手去接,只是淡声问道:“你可是同人撒谎了?”
小七老实颔首:“是呀……”
她高高举着手,袖子滑落,露出了两截藕节似的手臂,又白又rou,讨喜极了。
声音又是软软糯糯的,像个粉团子
太微骨子里已是个当娘的年纪,瞧见这一幕,差点规矩也舍不得给她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