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书起初不知自己流了泪,直到微风一阵,忽觉面上又shi又冷,反手一抹,才知脸面被泪水打shi了。
他竟因一只没心没肺的年兽流了眼泪,而那只年兽毫不知情,乐呵乐呵回家去了,想到此,心头欲碎,鼻腔涌上一股酸涩之意,差一点就涕泪同出了。
“道长……夜深了。”江砚书迟迟未回道院,眼看要到入睡的时候了,石元子担忧,持烛来寻。
一声道长,吓得江砚书胡乱擦去吊在面颊上的泪,吸住鼻子,但眼泪擦去了,哭态仍难敛起,于是他压低了头顶上的伞,将自己的面容挡住。
石元子斜刺里走来,他晃了晃手中的烛火,要为江砚书引路:“师父您小心些走,地上shi滑,一不小心会跌倒的。”
“为师……”千算万算,没想到声音还带着哭腔,江砚书才说出两个字,立马就住口了,顿了一下,压低声音以后才接着自己的话说,“知道了。”
石元子没有听出什么不对劲,一心看路,安全引着江砚书回到道院。
翁卯卯一走,道院冷清了许多,江砚书独自在房里哀叹,叹至半夜才洗漱入睡。
相思苦,单相思更苦,苦得梦境都教人恼恨了。
江砚书睡熟后没多久,翁卯卯嬉皮笑脸入梦来。
入梦的不止她一个,还有她那俊俏的夫君,在梦里,她携着夫君来道院拖狗皮,吃饱喝足以后慵懒地趴坐在石头上交颈互相舔舐凌乱的毛发。
这就罢了,来的时候身边还多了六只nai腥未落的小毛崽,那模样和翁卯卯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耳朵尖尖软软都似姑娘家梳在脑袋上的浑骨丫髻,毛发蓬松,和那锅里用粉挼出的粉团子一样,一只迭一只,管他叫道长,围在他的脚边索要甜滋滋的牛nai子喝:
“道长,我饿。”
“道长,要喝牛nai子。”
“道长……”
在梦里,自己活脱脱地成了个nai娘,供夫妻二人的三茶六饭,还要任劳任怨照顾六只崽儿,江砚书在梦里火气攻心,一面是生气,一面是委屈,那翁卯卯是什么肚皮儿能吃能喝还能一口气下六只毛崽!
于是在梦里,为情所困的他再一次不争气地流了眼泪。
梦里流的眼泪更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哭晕了过去。
在梦里哭了许久,第二天江砚书醒来,眼皮难以掀开,好不容易掀开,他遇到了一点嫩光便是疼得又合上了。
眼睛有些胀疼,有些酸涩,枕头也shi了,江砚书不敢相信昨晚的自己在梦里哭,而梦境外的现实中也跟着哭了,人才走不到一日,竟能烦乱至此啊。
但那个梦确实是气人教人吃屈的!江砚书为流泪的自己寻来个好借口手指放在眼皮上按压几下,缓解疼痛。
按揉以后舒服了不少,江砚书起身洗漱,洗漱完发现镜中的自己鼻红眼肿,不能见人,他忽然觉得身心甚病,摸出昨日袖起来的那颗留有小洞的橘子放在手心里看,嘴里说着:“我粗衣淡饭不胡为,不想处处吃亏,哎,不知道卯卯现在在干什么……吃橘子的时候会想起我这个道长吗?”
出了神,满脑子还是卯卯与猫猫的,想到翁卯卯,也就是人形的翁卯卯他会难过,但想到翁猫猫,也就是本形时的翁卯卯他又想笑,尤其是想到她在街上装猫骗吃的时候,心里柔软了几分:“哈哈,猫猫还是怪可爱的。”
江砚书一会儿呜呜想哭,一会儿哈哈想笑,有几分失心疯的模样了,而打帐来叫他起身的知灵刚走到滴水檐下就听到了声音,不免为自家师父捏一把汗,心想他不会一直这样疯疯癫癫,大掉礼数吧。
今年的师父实在奇怪,往年翁卯卯离开,也不见他有这般疯癫。
知灵在外头等了许久,直到屋内再无声响,他才扣门问候:“师父,起身了否?我们是要今日启程,还是明日启程?您与弟子说一声,我们好收拾。”
作为一个得道的道士,不会只待在一处地方优哉游哉地过日子,江砚书会带着弟子们云游四海,一面修行一面收妖降魔,一年才回道院一次。
翁卯卯没来之前,有时候过年过节江砚书都不会回来井塘村,但翁卯卯来了以后,江砚书一到十一月就会回到井塘村,等过完大年初七才启程去修行。
轻轻脆脆的剥啄声岔断了江砚书的思绪,他收好橘子要出门,转头想到自己的眼睛肿,坏己体面,当即翻箱倒柜找出一条素色细飘带蒙住了眼睛,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确定不会被瞧见红肿的眼,他才端着身子出门,若无其事地道:“明日再启程,今日你们随我去九洲村算个帐。”
上回那些弟子遮路袭击他的事儿,江砚书还没去追究,本想自己没有受什么重伤,翁卯卯也毫发无伤,便懒得去计较了,可是他今日心情不美,需得找群讨厌的家伙泄一泄气。
江砚书的身姿挺拔,所着衣服也是寡淡之色,素色飘带松松地蒙在眼处,更有几分仙人之姿。
不过好端端的蒙眼做甚?
知灵拿眼偷觑,觑一眼又觑一眼,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