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里亭数百米外,一处山谷下,疾奔的韩烨勒马停住。
“吉利,你和五位先生继续向前,一路朝东而去,一日后再回程。梓元,我们弃马,连夜绕过湖山赶回潼关。”
韩烨挥手让众人弃马。除了帝梓元,其他人皆一副疑惑的模样,连那十位孤傲清冷的准宗师眼底也露出些许不耐。
“殿下,这是为何?来时归西将军说过,上个月虎贲营的将士发现了一条小路,我们只需半日便能抵达潼关。湖山山路料峭,终年积雪,不甚安全。”吉利担忧道。
“连澜清若是个简单角色,又怎么能在一年内统帅三军,和鲜于焕平分秋色,你们往后看。”韩烨摇头,朝北秦马匹踏过的路指去。
草丛上被马踏过的地面上不露痕迹地零星散着一道细小的银粉,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他定然遣了擅长隐藏行迹的细作跟在我们身后,如果踏着这几匹马回潼关,日后的行军路线会被他们摸得清清楚楚。连澜清恐怕早已将我和梓元不在潼关的消息传到边塞诸城了,我们必须及早赶回。”
“殿下,奴才明白了。”
吉利知道战场上情势紧急,肃然领命,也不多话,带着五位准宗师朝东方疾驰而去。
韩烨从马上跃下,朝帝梓元伸手,“梓元,下马,我们上山,绕过湖山回潼关。”
“不用了,你回潼关便是,我回青南城。我已出来十日,晋南的军粮想必已经运到,我要亲自护送这批粮食过虎啸山去邺城,否则苑书再难守一个月。”帝梓元回绝,掉转马头欲走。
韩烨忙拉住帝梓元的袖摆,“不可,此处地境还在北秦巡视范围内,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跟我回潼关,绕境内而回,虽然慢几日……”
“有何不行?”帝梓元打断韩烨的话,声音一扬,“屯兵数万的军献城我都闯了,还怕这边境两军的交锋之地?倒是太子身系三军之危,还是在诸位高人的护送下速回潼关吧。”
“梓元。”帝梓元显然为军献城一事动了真怒,韩烨听出她话语中的嘲讽淡薄,却难说出一句辩驳的话。
远处马蹄声响起,一骑青衣飞驰而来。
两人望去,正是受帝梓元令拖住桑岩、在君家高手帮助下顺利脱身的长青。
“小姐!”长青近到两人面前,先察看帝梓元有无受伤,见她无碍才朝韩烨拱了拱手,“长青见过太子殿下。”
韩烨颔首,欲继续劝帝梓元经湖山回大靖国界。
“韩烨,如今只剩下云景城和军献城尚在北秦之手,你留在潼关。等军粮送到各城后由我去攻云景城,军献城交给你。大靖北秦停战之前,我们不必再见了。长青,我们走。”未等韩烨开口,帝梓元隻留下这么一句,然后一扬马鞭,朝青南山的方向而去。
一骑飞尘,再未回首。
不必再见吗?梓元。
直到那抹深衣化为黑点消失在天际韩烨才收回眼,他敛住神色里的落寞,转身领着剩余五人朝湖山深处而去。
天下和帝梓元,既已做了抉择,又何必不舍?
与此同时,军献城外,五里亭。
大雪之下,一身素白的女子蒙着面纱从梅林中走出,她站定在银剑前,静静看着连澜清,而连澜清,却始终未曾看向她。
万物俱静,唯雪花落地绽开,冰封之景恰如素衣女子瞳中之色。
天地间,仿佛只剩这沉默对峙的两人。
“将军!”两人气氛太过诡异窒息,数十米外的连澜清亲兵首领连羽大呼一声就要奔来,却被连澜清抬手拦住。
“骁骑卫听令。”
连澜清一声令下,众亲兵从马上跃下半跪于地。
“今日所见之人发生之事,出此林后,永不再落他人之耳。”连澜清仍是垂眼看地,隻沉声吩咐:“骁骑卫退后百米,无论发生何事,皆不可上前。”他说着挥动内力将倒在地上的莫天身体吸起朝连羽扔去,“照料好陛下。”
连羽一怔,但仍领众卫拱手,“是,将军!”
骁骑营的人都是连澜清从战场的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对连澜清忠心耿耿,凡连澜清所令,他们莫不从。连羽一个跃身接住昏过去的莫天,领着骁骑卫后退百米,直到梅林边缘。
“你是谁?”梅林深处,君玄终于开口。
连澜清负于身后的手猛地一颤。
十一年前的漠北沙漠,一身绒衣的小君玄曾弯着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笑着问他:你是谁?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大漠深处?
当年,他说,他是大靖人,叫秦景。
数日前的君子楼,君玄问他,如果他是那个死了的秦景,能不能告诉她,这十年光景十年恩义对秦景而言,究竟算什么?
那一夜,他没有回答。
“回答我,你到底是谁?”安静的梅林里响起了第二声质问,比刚才更冷更静。
连澜清终于抬首,他一字一句,朝君玄开口:“连澜清,北秦人。”
两国争端,国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