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安乐从涪陵山回来,临近宅子,看到任府门口停着的禁宫车马,眉挑了挑。她从马上跃下,抱着一捧红梅入了府。
大堂内,赵福笑得和和气气,正和苑琴拉家常,显是惊讶于苑琴的知书达理,他嘴边的笑容渐深,眼底亦有不知名的深意。
听见堂外利落的脚步声,赵福转头,瞅见抱着红梅走进的任安乐,忙起身见礼:“听苑琴姑娘说将军去了涪陵山赏梅,我还以为是在诓我这个老头子呢!”
“入京久了,怎么着也得学点风骨充充门面,我可不想老被那几位老大臣躲着走。”
任安乐如今领着一品上将军的官衔,许内阁议事,只是时常一口土匪腔调,让几位注重礼仪的老大臣躲之不及。但也奇怪,虽无甚私交,几位老大人倒是对任安乐满口讚誉,言其不善汲营,坦荡无私。
自任安乐入内阁后,沉闷古板的议事处通透开明了不少,于朝有益。陛下对内阁的现状很满意,连带着对任安乐更是看重。
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这多事之秋仍单独召她入宫了。
“哪里,将军赤子之心,在朝中那是独一份儿,咱家很是喜欢呢。”
“公公谬言,哎,不知道公公今日过府,不然定等了公公一道去涪陵山。山上景色着实不错,我这个粗人也喜欢得紧,得空了问问陛下,多少银钱能把那山上的景给买下来,我想着把咱这个将军府搬到山上去,每日里看着,也沾些仙气。”
任安乐刚知道半座京城的地皮儿都是她家的,现在豪气得紧,活像个乡下暴发户。一旁角落里立着的苑书眼一瞪,忙不迭把自己腰上的库房钥匙藏到了怀里,警惕地盯着自家小姐。
赵福先是被任安乐的土匪话逗得发笑,接着一愣,神情颇为感慨,这都多少年没听过这话了。
当年的帝家主也是个霸道张狂的主,不喜欢在京城里的帝家府邸住着。一日百官宴上,太祖知其看上了涪陵山的梅林,大笔一挥,涪陵山方圆十里都划给了那位做休憩之处。
哎,如今一晃,都二十年了。
苑琴抿紧了唇忍笑,上前接过任安乐手里的红梅。任安乐见赵福神游天外,咳嗽一声:“公公此时上门,可是陛下有吩咐?”
赵福这才想起竟忘了正事,忙行了个礼,道:“陛下召将军入上书阁,还请将军随我一同回宫。”
这话一出,苑琴和苑书同是一怔,嘉宁帝召见,下一道旨意足矣,怎会让赵福这个大总管亲自来任府走一趟?
任安乐眼底一闪,挥手道:“公公稍等,我去换套衣袍,随公公入宫。”
赵福笑yinyin点头,看着任安乐朝内堂而去。
不一会儿,任安乐换了身墨绿晋士古袍出来,那叫一个风流大气。赵福心底讚叹,难怪太子硬将这么个土匪姑娘放在了心上,这般穿上将袍是将军,着上晋衣是古士,倒也稀罕。
“将军,走吧。”赵福上前,和任安乐一道出了任府朝皇宫而去。
嘉宁帝从林昭仪的殿里出来,享受了半日温香软玉,有了Jing神去打理正事。想着赵福去任府也有一个时辰了,哼了声,这个任安乐,他都派了内廷大总管去接,也不赶紧着入宫觐见。
殿外的小太监见嘉宁帝面色和善,忙上前回禀道:“陛下,安宁公主在殿外候着,求见陛下。”
嘉宁帝一愣,随即黑了脸。被女儿堵在妃子殿外,可不是件甚有脸面的事,自从化缘山太子遇刺两人在上书阁大吵后,安宁还是头一次入宫求见,他舍不得撵走,摆手:“让公主去御花园里等着。”
端了端步子,嘉宁帝迈着轻快的步子去了御花园,见到了这个一向很宝贝的女儿,刚坐上石椅,在听到安宁的请求时沉下了眼。
“父皇,儿臣想回西北为青南城守将,望父皇恩准。”
安宁比数月前刚回京时沉稳内敛了不少,却没了当初一往无前的锐气。嘉宁帝看着变化明显的长女,淡淡道:“朕不准。”
安宁皱眉,据理力争,“父皇,青南城与北秦比邻,向来是北秦觊觎之处,如今失了统帅……”
“西北的将军只有你一个不成?朕已下旨让李福年暂代钟海之职。”
李福年是施老将军座下第一大将,嘉宁帝如此安排倒也郑重,安宁如今一心想着回西北,头一抬就要反驳,“父皇,李将军要帮着守隆裕关……”
“安宁!”嘉宁帝面色不悦,“不过是说了你几句,怎么,你如今也要学着那些纨绔子弟离家出走不成,朕这个当老子的,还留不住你了!”
“父皇,儿臣是大靖的公主。”
这句话对嘉宁帝来说那就是根刺儿,前些时候才听韩烨那臭小子在上书阁号过,他瞅着自家闺女,怒从心头起,“你是大靖的公主,还是朕的长女。父母在,不远游,宫里的师父没教过你!等招了驸马,朕才懒得管你是不是留在京城。”
嘉宁帝顾自起身,拍拍衣袖把安宁晾在御花园,朝上书阁而去。
安宁立在凉亭里,神情复杂,半晌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