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明白了,这种感觉,跟我在看『鱼』的梦时一模一样。
仔细一看,整体环境稍微產生了些变化,发光玻璃管不再闪烁,也没有从天花板垂下来,在上头发出稳定明亮的白光,天花板已没有任何gui裂跟崩裂处,并且地面上蔓延的管线给人的老旧感也消失大半。
一切,由旧变新。
看来不知不觉,我掉进某个人的记忆碎片中。
但究竟怎么做到的?明明『鱼』并不在我身边。
没时间仔细思考,记忆碎片继续进行。
「丑恶?不,你只是世俗的价值给束缚了,这可是这世界最美丽的存在呀!」被称为『导师』的人开口,声音清晰有力,由于身穿白色连帽斗篷,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对您来说,这是……美丽吗?」『我』望着枯朽的老人喃喃问着,我懂我懂,这审美观真的是惊世骇俗,太浮夸了,照他标准『鱼』一定是天下无敌的丑女。
「人不能飞,人不能闭气超过半个时辰,人不能活超过三十八岁,这是现有人类的极限,属于人类的绝对『规则』,但你眼前的存在却打破了它,这难道还不美丽吗?」
「可是人类的『规则』……难道不是由人类自己建立的东西吗?」
「只要想要,随时可以修改或破坏的,那是『法令』不是『规则』。规则并不是那种需要特意写下来,强迫人去遵守的东西,它不写自明,无须克己遵守,不会有国王订下禁止人类飞翔的『法令』,因为这是不必要的,打从出生开始,人便自然而然无法违抗真正的『规则』。」
「您的意思是,像是神所课加在生命之上的枷锁,是吧?」『我』问得战战兢兢。
「不,规则并不是被神强制课加在生命身上的东西,生命本身……便是由规则组成的呀,没有规则,就没有生命,是规则从一片混沌中规范、切割出生命。」
我突然发觉大导师的说话方式跟那位生命祭司有些相似,不过这大概才是原版吧。
但两者还是稍微不一样,至少跟在跟生命祭司说话时,我觉得还算是跟人在沟通,但大导师完全不同,他简直像是一种异质于人类的存在,每一句平稳宏亮的话,都没感情到足以令我毛骨悚然。
他的激昂,只是觉得这时应该激昂而激昂;他的平稳,也只是觉得这时应该平稳而平稳。
「可既然如此,若生命本身即是规则,我们将永远无法摆脱规则,究竟又要如何达成您所说的……真正自由呢?」『我』垂着头问。
「别担心。」帽簷下的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微笑。「我们永远逃脱不了规则,但我们可以选择拥抱新的规则。」
「新的……规则?」
「就像你现在所看见的,这唯一打破属于人类的规则的存在。」他走到老人前方,缓缓张开右手,像是在行礼,又像是在隆重介绍自己的作品。「人类这生物的定义本来是,不能飞、不能超过半时辰还闭气、不能活超过三十八岁的某种生物。但在我们的帮助下,现在终于有个人类打破了规则,打破了生物的框架,当然他并没有真正的摆脱了规则,而是作为一种我们未知的规则而存在,那么,这就已经不能称为『人类』了,这是种全新的生物,或许连神都没想过能诞生的伟大存在,由人类进化而成的,终将真正自由的……『新人类』!」
「『新人类』」『我』喃喃复颂了一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可是导师,这些日子,我们绑住他的四肢、割去他的舌头让他不能自杀;用第一世代所留下来的生命维持机械帮助他吸收营养与代谢;甚至每天帮他的每块肌rou施予按摩好维持其作用……但,即便做到如此……不过从三十八岁又过了两年,他就从健康壮硕的男人乾枯至如此,这样的『新人类』,真的能达到导师您的理想吗?」
「……你知道我的理想吧。」
「是。」『我』半跪下来,低下头。「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认同导师的理想,被导师的理想所吸引,以自己的意志选择追随在您的身后,一切,皆是为了……
「「……望向迷雾的前方。」」
「是的,我想看看呀,在文明这片迷雾的前方,会是什么在等着我们,想看看人类最终的模样。」大导师缓缓说。
「就像游牧会渐渐更改成更具生存优势的农业;多神信仰会蜕变成更收束人心的一神信仰;专横极权的帝国最终会取代古老的封建王国。无关喜好,无关善恶,甚至是无关人类的福祉,文明的进化只是一种系统之间的征伐,被写在这宇宙背后的『规则』。」
「更具备延续性的、更有优势的系统会取代现有的旧系统,前进、前进、不断前进,直到碰到某个终点。」
「可自杀慾却让这一切缓慢停滞下来,因为短暂的年龄限制,我们很难去累积任何东西,包括更高层次的知识与制度,没人知道第二世代究竟已经有多长的歷史,但至少也超过了两千年,两千年来,我们的文明永远只在极小幅度的进步与退步间不断踱步,就像已经死去、毫无意义的无限循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