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私下责怪陈敬宗不孝,陈敬宗能服气?强借老头大氅更像要故意再气老头一顿。
姐姐也真是的,一会儿待驸马好,又是送马又是庆生,一会儿又挑驸马的毛病……
嗯,一定是最近驸马又惹姐姐生气了,姐姐才这么对他!
陈敬宗说他要弄什么父子美谈, 华阳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不信陈敬宗会去正经八百地孝顺公爹,但不正经的路数,他也不会去招惹老头子, 白白挨骂。
没想到姑母突然就上门了,闹了她一个大红脸。
“你们家陈四郎怎么这么逗呢, 听说那天陈阁老的胡子都被他气歪了,可惜我没机会亲眼瞧见。”
安乐大长公主穿着一件梅青底的缎面织金夹袄坐在华阳对面,一边剥着小小的蜜橘,一边瞅着红脸的侄女乐:“归根结底啊,还是怪你埋怨陈四郎了, 你若不说他, 他也不至于去皇极殿前闹这么一出。”
华阳暗暗咬牙。
她与陈敬宗成亲五年, 鲜少有正正经经说话的时候, 都是彼此刺来刺去的,陈敬宗喜欢看她瞪眼睛, 华阳也喜欢看他被她噎得哑口无言。光是因为公爹, 两人就互相奚落过不知多少回, 她哪里能料到陈敬宗这回竟然动了真格的,还跑去文武百官面前胡来!
华阳隻庆幸她不在场, 不用跟着公爹、两位夫兄一起生气。
安乐大长公主把刚刚剥好的蜜橘分成两半, 一半自己吃,一半递给侄女。
华阳接了,嗔怪道:“您倒是消息灵通, 比我还先知情。”
安乐大长公主笑出几分神秘来:“你可别小瞧姑母, 姑母在朝里也有人呢。”
华阳错愕:“您的意思是……”
安乐大长公主却不想提自家的事, 继续聊侄女婿:“要我说啊, 陈四郎挺好的, 陈家聪明人太多了,就该出个他这样的直肠子,若他也如上面两个哥哥那般公狐狸成Jing似的,只会揭别人短自己一点错都难挑出来,谁还敢放心与他交好。”
她别有深意地朝华阳眨眨眼睛。
华阳隻当听不懂。
但她比谁都清楚,陈敬宗才不是直肠子,他那都是花花肠子,连探花郎陈孝宗想小小地算计他一下,都被陈敬宗反算计了。还有上次弟弟召他进宫,陈敬宗也能看出弟弟嫉妒他们夫妻能够自由出城,故意在弟弟面前卖了一次惨,最后还讨了一双白玉莲给她。
所以,陈敬宗在皇极殿外胡闹,也是故意的,借着夫妻俩的“口角”,再展现一次他的“直肠子”、“真性情”。
大臣们不值得他如此费心,他是演给弟弟看。
伴君如伴虎,陈敬宗早就明白这个道理了,并不会因为弟弟年少就不把弟弟当回事。
华阳又回忆了一下,早在弟弟还是太子的时候,陈敬宗在弟弟面前就非常老实了,连弟弟问话陈敬宗都要假装先看她的脸色再开口。
也就是说,陈家三兄弟其实都是公狐狸成Jing,陈敬宗这个最年轻的公狐狸,道行反而是最深的。
“哎,下雪了!”
院子里传来小丫鬟惊讶的声音。
却也没什么好惊奇的,别看才刚十月底,但这已经是今年冬天的第三场雪了,前面两场都不大,不知这次会不会积雪。
安乐大长公主瞅瞅窗外,问:“陈四郎还天天往回跑呢?”
华阳点头。
安乐大长公主羡慕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姻缘上面,你比南康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华阳不以为意:“跟那些都没关系,他是嫌弃卫所的饭菜不香,炕也没有家里的床舒服。”
安乐大长公主视线下移,看着华阳的嘴唇点评道:“你这嘴,长得花瓣样,其实比石头还硬。”
华阳:……
等安乐大长公主用过午饭离开时,地上已经铺了一层雪,鹅毛大的雪花还在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华阳站在廊檐下,朝城外的方向望去。
大兴左卫,富贵牵来白雪塔,劝说披着大氅走出来的主子:“这次雪大,您就在卫所住两晚吧,长公主又不会怪您。”
自打主子得了千里神驹,倒是不用富贵再起早贪黑地跟着折腾了,可富贵心疼自家主子啊。
陈敬宗:“你懂什么。”
他也没有多解释,绕到白雪塔一侧,翻身而上,径直朝外面跑去,也就是白雪塔身上黑漆漆的,才能看出漫天飞雪里有那么一人一马。
富贵望着主子越来越远的背影,忽地撇撇嘴。
他怎么不懂了,驸马就是喜欢跟长公主睡一个被窝,可富贵觉得,就是真给他一个仙女,也不值得他把自己冻成狗。
大雪天,进出城门的百姓都少了,陈敬宗快马而来,进城时稍微耽搁一会儿,随即又策马朝长公主府跑去。
当院子里传来动静,华阳靠近琉璃窗,看到陈敬宗披着大氅沿着走廊而来的身影,一边走着,一边随手弹落发梢、肩头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