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的月光透过纱窗,洒落在长公主美玉无瑕的身体上。
陈敬宗垂着眼,一边为她擦拭,一边问:“你觉得,夫妻是什么?”
华阳指尖难以察觉地抓着榻上铺着的绸缎铺面,道:“一男一女,成了亲便是夫妻。”
陈敬宗:“成亲只是仪式,只是让两个人冠上夫妻的名义,可一旦出了什么事,名义上的夫妻很容易分道扬镳。”
华阳忽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还在担心我会休了你?”
他经常说这样的话,华阳隻当他口没遮拦。
陈敬宗意味深长地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华阳皱眉:“什么意思?”
陈敬宗:“因为老头子,我才能娶到你,哪天老头子倒了,你我会怎样?”
华阳心口猛地一紧,差一点都要以为陈敬宗知道了什么!
是陈敬宗的神色太过平静,是他恰到好处的力气让华阳明白过来,他不可能知道,但凡他能预料到上辈子公爹与陈家的下场,他都不会这般待她。
“好好的,做何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华阳微恼,“就算你是父亲的亲儿子,也不该总是拿话咒他。”
陈敬宗:“我没咒他,是他现在做的事太得罪人,反对他的人太多,说不定哪天就把他扳倒了。”
华阳沉默了。
她好像从来没有与陈敬宗认真谈论过朝堂的局势。
她刚想说些连她也不能确定的安慰话,譬如她的母后与弟弟会始终支持公爹,陈敬宗先开口了:“你舍不得我死,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老头子丢了官我成了草民之子,亦或是老头子获罪我变成了罪臣之子,你会如何? ”
华阳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这辈子还没有发生,上辈子虽然他口中的话应验了,他却早早不在了,陈家发配边疆,她依然是尊贵的长公主。
陈敬宗摸了摸她的脸:“我可不想拿孩子绑着你。”
华阳没想到陈敬宗刚刚洗完那东西, 忽然会说出这么一番正经又沉重的话。
太过意外,她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应。
陈敬宗帮她穿好衣裳,自己也披上外袍, 去外面撑船了。
游船荡荡悠悠的,华阳躺在枕头上, 隔着一层薄纱,遥遥望着天上的月。
其实陈敬宗只是喜欢口没遮拦,该做正经事的时候,他比谁都正经。
他会在暴雨如注的山上来回奔波,任劳任怨地协助百姓避灾, 而不会羡慕两个文官哥哥的差事比他轻松。
他会在陵州一群贪官的簇拥下坚持整顿卫所, 替士兵们争取军饷田地, 而不是与贪官同流合污收敛钱财。
他靠着阁老儿子、皇帝女婿的身份轻轻松松拿到了正三品指挥使的官职, 但他也靠自己的本事率领大兴左卫夺得演武比试的魁首,后又在平定豫王造反的战事中屡立军功。
这样一个正直、聪慧的人, 看出陈家此时花团锦簇下暗藏的重重危机, 又有何出乎意料的?
或许, 如果华阳只是一个普通闺秀,陈敬宗早就与她谈起他对家里的担忧了, 可因为她是长公主, 是朝廷那边的,他才没有提过这些,防着她误解什么, 再在皇上、太后那里说漏嘴, 将夫妻间的闲谈变成牵扯国事朝局的大事。
他知道公爹推行改革不易, 但他从未想过劝阻公爹, 隻默默为陈家可能会有的下场做好了准备。
这种准备, 包括他不想用孩子绑着她。
谈什么绑着不绑着,如果华阳看不上陈敬宗,就算她生了孩子,她也不会为了孩子迁就他。
是陈敬宗自己,他不信即便没有孩子,这辈子她也不会休了他,更怕她是因为孩子,才挽留他这个家族跌落泥潭的驸马。
陈敬宗问她,明不明白夫妻是什么。
华阳明白,因为她见过。
真正的夫妻,会同甘共苦,像罗玉燕对陈孝宗,那么娇气的侯府小姐,明明可以在陈家出事后凭一封和离书与陈家脱离关系,但罗玉燕没有,她宁可冒着风雪脚戴镣铐,也要陪着陈孝宗去边疆吃苦。
陈敬宗没想让华阳做那样的妻子,他选择做一个愿意放手的丈夫,因为他铁骨铮铮,陈家真出了事,他会与陈家共同进退,可他又不希望华阳因为孩子劳心费神地为他周旋,所以他不急着要孩子,所以他更想珍惜两人还能快活做夫妻的时候。
“要靠岸了。”
随着陈敬宗简短的提醒,船身轻轻一震,再重新停稳。
华阳坐了起来。
船篷入口的帘子被人挑起,陈敬宗走进来,看看她,调侃道:“老祖宗自己能走吗?”
华阳瞪过去。
陈敬宗来到榻前。
华阳趴到他的背上。
就在陈敬宗准备往外走时,华阳环着他的脖子,轻声在他耳畔道:“你我的婚事,的确是因为父亲而成,但无论以后父亲是阁老还是平民百姓,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