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百官按官位序列依次列队,行三跪九叩之礼。在一片“千秋万岁”的高呼声中,赵眠坐于龙椅之上,身后是两条腾云盘旋的巨龙。
孤伶伶立在大殿中央的龙椅,又一次迎来了它新的主人。
赵眠监国时,就坐在比龙椅低一个台阶的地方。今日他才看明白,这一个台阶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他坐在最高处俯视群臣,他看到了父亲,弟弟,老师……除父皇外,所有他尊敬的人,爱护的人此时此刻都是他的臣子。
君命无二,势位至尊。
七月初六,赵眠即南靖天子位,改年号“天崇”,奉其父为太上皇,祖母温氏为太皇太后,封其弟为王,封号为“景”。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南靖天子的登基大典流程繁杂,一共要持续整整一日,且这一日赵眠几乎没怎么吃东西。
赵眠尚不觉饥饿疲惫,但他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乎饿坏了,连带着他也觉得饿。好在登基大典已经接近了尾声,再忍上大半时辰的接见外臣,宫宴就可以开始了。
赵眠此次登基大典,北渊东陵及南洋诸国皆有使臣来贺。东陵使臣为南靖天子献上了东陵独有的奇珍异草和灵丹妙药,可见其求和之心。
而轮到北渊使臣觐见时,赵眠却并未看见易谦的身影。
一位年轻的北渊官员站了出来,毕恭毕敬道:“陛下,易大人因水土不服昨日不幸在驿馆中病倒,而外臣等人微言轻,实不敢向陛下献礼。万幸,上京中还有一人可代易大人行北渊之国礼。此人现下就等候在殿外,恳请陛下准其入内,以表我北渊之意。”
赵眠点头应许:“准。”
不多时,一男子款步走入太宸殿。
来人一袭北渊绯红的蟒袍,潇洒俊美,朗月清风,眼下一对双泪痣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大殿之上,他万众瞩目,惊艳四座。
可他的目光,却只看向当今南靖天子一人:“一别多时,陛下别来无恙。”
赵眠瞳仁微缩,左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作者有话要说:
《和贾舍人早朝大明宫之作》
魏枕风一到,在场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东陵和南洋小国的使臣们纷纷露出忌惮的神情。西夏亡国不过三年,他们远未忘记这位年轻的王爷是用怎样残忍的手段给了西夏最后一击。北渊的狼子野心世人皆知,保不齐他们就会成为下一个西夏。
北渊一些自盛京而来的使臣见到王爷则大感惊讶。王爷一消失便是三月,无人知晓他去了哪里,突然在南靖上京现身,难道又是在执行什么机密的任务?
至于南靖的满朝文武,对魏枕风多是好奇和欣赏。其中有不少见过年少魏枕风的老臣,七年过去,昔日的小王爷已成为临风玉树的翩翩公子,和他同岁的陛下也渐渐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成为了真正能独当一面的君王。
但忌惮惊讶也好,好奇欣赏也罢,所有人都不敢在南靖新帝面前私下交谈议论,除了刚成为景王的赵凛。
景王殿下嘀咕了一句“怎么又来了”,被萧相淡淡扫了一眼,立马闭上了嘴。
一整日的登基大典下来,赵眠始终是一张面无表情,轻世傲物的脸。唯独见到魏枕风的一刹那,他的表情有了极为短暂的凝滞,眼中也透出一丝惊喜来,但很快又恢復如初。
魏枕风来了……他还知道来。
魏枕风什么时候来的,他来了多久?若是一早就到了,他不信魏枕风能忍到现在才来见他。所以魏枕风一定是今日才到的。
如果魏枕风是早上到的就好了。那个时候他状态最好,气势最足,穿龙袍的样子肯定很好看。现在呢,他又累又饿,脸色恐怕也好不到哪去,帝王的威仪大打折扣。
而他之所以饥饿交迫,全是因为他怀着眼前人的孩子。
说到底,还是魏枕风的错。若能早一日来,他昨夜就不用一个人睡不着了。
赵眠目不转睛地看着魏枕风。
魏枕风……真的来了。
太好了。
“朕当是谁,原来是北恆王。”赵眠自认自己看魏枕风的眼神和看旁人没什么两样,“确实,别来无恙啊。”
青年双目璀璨,看向南靖天子的目光却实在算不上谦慎:“陛下雄才大略,弹压山川,今登九五,外臣特来仰陛下之圣颜。”
别管魏枕风此时此刻心里想对端坐在龙椅之上的君王做些什么,单论他的措词,就连南靖最拘泥礼数的几个老御史都挑不出毛病。
赵眠见惯了任情恣性的魏枕风,说话如此舂容大雅的魏枕风让他有点想嘲笑。
明明是在床上什么失礼之语都说得出来的人,现在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装模作样,还被他装得这么好,也是不容易。
要装的不仅仅是魏枕风,还有南靖天子本人。
“王爷的心意朕看见了。”赵眠淡声道,“北渊之意,又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