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餐厅。
喻晓声离开了座位,在餐厅窗边的角落接通了来电,电话那头是一道沉稳的男声:“少爷,是我,您现在方便出来吗?”
少年抬起眼帘,锐利的目光似箭锋射向停留在门口的迈巴赫,以及夜色沉沉中那与他相对而立的身影。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父母在想方设法地追踪自己的行动轨迹,而他也一直乖乖待在学校。
没想到今天偶然起意的一次出门也会被他们知觉,这显然不可能是巧合。
那是谁暴露的。
不远的距离,少年立在通明灯光下,只是外玻璃反光模糊了身形,而中年男子恰巧也被夜色所笼罩,导致双方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满腔的烦闷在黑夜中无法宣泄,太阳xue凹陷处的神经突突跳动,舌尖抵了抵上颚。
喻晓声的嗓音很平静:“可以。”
他拿回书包,顺带扫码结了账,三步作两步地出了这家餐厅。
晚风裹挟凉意呼呼灌入袖口,鬼使神差间,他仰头望了一眼,夜色深沉像古老的漆器,银河间的星芒如同酒皿倾倒而溢出来的琼浆。
天幕开阔而高朗,夏夜气温不闷不热,这原本是很好的一个夜晚,却被来人打破了这份惬意。
老周是喻家雇用了二十年的司机,颇受喻国山信任。一直以来,都由他负责接送喻晓声的上下学,自从喻晓声回校住宿后,便许久没见了。
他比之前瘦了不少,却仍是饱经风霜的样子。
路灯投下昏黄光影,微凉的晚风吹起少年单薄的衣角,露出清晰漂亮的锁骨和一小块Jing壮的腹肌。
“少爷,”老周微微低首示意,脸上沟沟壑壑的褶皱不似白日里明显,嘴唇蠕动:“今夜如果您另外没有安排的话,我接您去——”
喻晓声开口打断了他,“我有安排。”
“课业忙,我得回学校。”少年面无表情,修长的手指拽紧了右肩上的书包带。
对方犯了难似的,“这…少爷,今夜您必须得回去。”
老周的眼神余光向右瞥转,暗示身后那黑漆漆的防窥玻璃里还有人在注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喻晓声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眸内染上一抹复杂。
老周又压低了嗓子,用仅以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道:“夫人她知道您去了小姐那儿,所以她有话要跟您讲。”
江岸边,高桥下,邵萦从车后备箱提溜了两箱啤酒及冰饮,一串亮闪闪的led灯带挂在铝合顶架,按秒间隔闪着点点暖光,给寂静河岸增添了几分温馨。
许是日暮时分迎来了一场淅沥的小雨,地面上多了晕水的泥坑,喻知雯找到了一片相对干爽的位置后,才小心安放好两把折迭椅。
shi润的空气让本就模糊不清的江边夜晚,混上了朦胧的底色,邵萦边开着手机闪光灯,边朝女人的方向走去。
脚步一深一浅,她耐着性子拔起腿,动作万分缓慢,免得泥沙沾到裤脚,终于,离那道穿着露背装的倩影越来越近,一屁股坐到了喻知雯身边。
“嘣”的一声脆响,邵萦扔开瓶起子,把橘子汽水递给了好友,“说说吧,心情怎么不好了?”
掌心的冰爽直抵心间,带来一阵巨大的舒爽,喻知雯抿了一口饮料,橘香苏打味回绕在口齿。
她握着瓶身喃喃:“就是有点迷茫了,但不是生意上的事,也不是家里的事。”
对方美眸含笑,说道:“跟小学生一样,多愁伤感。”
喻知雯后背一直,忿忿不已:“谁是小学生了!”
“瞧你急成这样,开口就反驳,还说自己不是小学生。”
邵萦正准备开酒,恍惚间想起开瓶器被自己扔到了泥沙里,江水前后涌过,将它带向更远。
她呆呆地眨巴着眼睛,“靠!”
喻知雯看她的动作愣在空中,立即有了了断,哼哼笑着,“还是喝汽水吧,什么都忘的邵小学生。”
她把饮料重新递给邵萦,低头垂眸盯着手心里未干的滴滴水ye,缓缓地失去了聚焦。
瞬间的轻松并没有让她忘记那个深埋在脑海的问题,要不要问出口,要不要和盘托出…她还在犹豫。
下午她借口公司今晚有重要例会,不仅支走了喻晓声还拒绝了他临走前小心提出的索吻,因为她觉着自己的心实在乱糟糟的,需要厘清思绪。
总之,她一贯信奉的是只有离开对方的视野才能静下来思考,才能一点一点地解开问题。
良久,喻知雯鼓起勇气,“你说…做爱会做出来感情吗?”
疑惑的是,空气中极为安静,回响在耳的只有江水拍岸和夜风拂树的窸窸窣窣声。
邵萦的位置空荡无人,喻知雯猝然扭头一看,发现她早就跑到远处的车里去找备用开瓶器了。
留喻知雯一人面对茫茫江河,纷飞的记忆犹如夏日骤雨般来之迅猛,断线的雨滴被串连成珠,一同散乱的记忆般规整有序地浮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