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茹抓紧了椅子的扶手,指尖不安分地收收放放,显示出她不平静的心绪。她的双眼直直盯着台上的演奏者,被镁光灯照亮的舞台,在她的瞳孔中形成方形,随着旋律流淌而出,流转的眼波令方形渐渐失去固定形状。
音乐会结束时,音乐厅的灯光逐渐亮起,听眾们纷纷起身离开,一时之间空气中充满人声。李雁茹则是拿起曲目单,寻找刚才听到的那首曲子的名称。
「雁茹走吧,人差不多散了。」
蒋思涵见靠走道的人都已经离开,便起身并出声提醒还低着头看曲目单的李雁茹,但李雁茹像没听见似地忽视这句话,自顾自将曲目单立在蒋思涵眼前,指着其中一首曲子道:「学姊,你知道这首曲子吗?」
蒋思涵弯腰看了一下,「喔,知道啊。这是萧邦很着名的一首练习曲。」
「这首曲子,好棒……」李雁茹盯着曲目单看,眼里透着兴奋,像是发现了新事物的孩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音乐厅,不少听眾还滞留在出口前的走廊和回旋楼梯附近,或嘘寒问暖,或讨论今日的演奏,看起来多是彼此熟识的音乐界人士,让经过其中的两人显得格格不入。
离开人群后,蒋思涵直接走到楼梯口,一边松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一边走下铺了红毯的回旋楼梯。
「啊——满足了,出国前还能听一场这样高档的演奏,真是不错。」
还沉浸在刚才的音乐中尚未回过神的李雁茹,完全没在注意蒋思涵说了什么话,只是愣愣地笔直向前走,连蒋思涵已经停下来了都没有发现,直到一隻手从后方拍了拍她的肩膀。抬首回过头的同时,一道充满戏謔的声音传来,接着就对上了蒋思涵笑嘻嘻的脸。
「我说你啊,再发呆下去就要走进男厕所了喔。」她说完后指向前方,示意李雁茹看一看。
其实透过蒋思涵的话,李雁茹就已经清楚知道自己所处的状况,完全不需要回头确认。她羞愧地低下头,转身远离原地。
蒋思涵随后追上,直到能与李雁茹并肩而行才放慢了脚步,倾身对上李雁茹注视着地面的目光。
「很好奇那首曲子吗?」
她虽是问句,但听得出来话中的肯定,而李雁茹的反应也不出她所料,数秒后便轻轻頷首。
「在中文里它其实有『离别曲』这样一个名字,当然是我们自己加上去的。」蒋思涵直起身子,把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起头,讲起了她所知道的关于离别曲的故事。
这首曲子会被冠以离别之名,是因为萧邦完成此曲后,曾说过自己再也写不出比这更好的作品,且有一次萧邦听了一位朋友演奏这首练习曲后,激动地大喊祖国的名字,后人才知道曲子是在抒发他的思乡之情。
以最完美的作品,告别自己的巔峰、告别故土,这听起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
李雁茹不自觉地抓紧了背包的带子,她无法用言语形容此刻心里萌生的情感,只觉得这段过去就像夜晚的星空一样,在她眼前一明一灭,闪烁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美丽光芒。
「也有人说这是萧邦要离开祖国之时,为了向他心仪的女孩道别所写的。不过,不管真相是哪一种……」蒋思涵话语一顿,微仰头,大厅上方悬掛的水晶灯让她的眼睛看起来闪闪发亮。
「都一定是最棒的离别,因为这是他心里思念着某个对象所完成的作品。」
最后一句话,蒋思涵是看着李雁茹说的。她的目光沉静而认真,彷彿在对李雁茹劝说着什么,但是李雁茹一时之间无法听懂蒋思涵想要表达的意思。
自从和丁语婷化解隔阂之后就不曾出现的酸楚,此刻再一次地涌上心头,蛮横将她吞没,而在她的大脑停止运作前,她先是想起了杨舒茵,最后浮现脑海的,是分别的那一天,喻敏沐浴于夕阳馀暉中的笑脸。
……
草草吃过晚饭后李雁茹就回到了房间,随手将包包往椅子上一放,整个人就栽进了柔软的床铺。虽然只是去听了一场音乐会,但也许是因为放暑假以来她就没离开家这么长时间,身体不免感到疲累,刚回到家时差点在沙发上一坐不起。
她将头转了个方向面对书桌,目光盯着桌子最下面的抽屉。良久,她从床上起身,走到书桌前将抽屉打开,把邮局的纸袋拿了出来,就跪坐在地板上静静盯着纸袋看。
在此之前,她已经在无数个日子里重复同样动作,但是从纸袋中拿出信件就只有收到的那一天。
细细抚摸着纸袋,她想起了今天在演奏会上听见的离别曲,以及蒋思涵所说的话,然后对着纸袋自言自语。
「最棒的离别吗……」
回忆如chao水般涌了上来,与喻敏之间的点点滴滴,她的喜好、她的习惯,以及她的任何一个表情,李雁茹都记得清清楚楚,不管是在熟识之前还是之后。
和喻敏在一起时,身边的一切看起来十分色彩鲜明,一起听的每一首曲子都像阳光般温柔包覆着她的内心;喻敏很喜欢音乐,也曾经想过要念音乐系,所以她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