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鹭从将军府中出来的时候,她说。
“你父亲死于花柳病,你自小便在烟花之地长大,身上脏病多便罢了,说不定最终跟你父亲一个结局。”
她说话有些高高在上,让林鹭隐约想起了老鸨同她讲的一个在坊间流传的故事。
京城贵胄之女下嫁小小侍卫。
林鹭想起,又觉得她这个便宜爹好像就是这个小侍卫,只是攀着那权贵之女后,职位才越来越高。
林鹭去了将军府回窑子里的第二日,皇帝的旨意就下来了。
“哭什么,指不定你们以后嫁的都没有小鹭好呢呐!都给我把你们那不值钱的眼泪珠子收一收!”
推门进来的女子衣着清丽,声若流水泠然,生了一副好样貌和身段,不像是勾栏女子,倒像是官家小姐。
且谁能想到如此清丽的女子竟是当初将她从女子腹中剖出的那个老鸨。
几个姐姐这才都破涕为笑,彼时旁的夏蝉衣递了个小盒子在林鹭手中。
“夏姐姐。”
林鹭小心仔细捧着那盒子,唤着面前的女子。
“要我说,若是这个六皇子欺了你,你便药死他!”
她说话软声细语,语气却恶狠狠的。
言下之意,那盒子里放的是毒药。
夏蝉衣这般性格林鹭早就习惯了,少女握着她的手却道。
“夏姐姐,往后我不在楼中,你可要收敛些性格。”
夏蝉衣闻言脸红了些。
“我自然知道,用你这么个小妮子跟我说。”
夏蝉衣人聪明,却性情有些暴躁,对喜欢的不喜欢的,都是一个直肠子,往日林鹭在楼中也没少帮着她收拾烂摊子。
现下她走了,最是忧心的便是夏蝉衣了。
收拾得差不多了,眼见着吉时降至,那老鸨便一声吆喝。
“姑娘们快让开吧,今儿我们这百花楼还是头一次嫁人呢,外面百姓都围得水泄不通了,小鹭赶紧上轿子,别误了吉时。”
林鹭被几个姐姐扶上了轿撵。
祝如疏对她,三媒六聘一样都没少,给足了她气派的排场,最多不过是至始至终他都未曾露面。
十里红妆,万人空巷,林鹭这么一个生在烟柳之地的女子以最风光的阵仗进了六王爷的府邸。
也是那日,林鹭第一次看到自小抚养她长大的老鸨哭花了妆,明明是她还在楼里教训那些沮丧的姊姊们。
她说。
“小鹭,我一直将你当做亲女儿看待。只是此去经年,不知何时再见,你定要保重自己。”
林鹭方才在屋内都未曾落泪,却只因她这么一句话也跟着落了泪。
她又言。
“若他欺你,那就用蝉衣的方法,就是一个王爷,我们也是杀得的。”
少女这才破涕为笑。
“妈妈慎言。”
老鸨又将一盒子首饰塞给林鹭,平日里她是最吝啬的人,少女还时常笑她将挣得的银两都带进棺材才好。
府门前候着的侍女唤林鹭王妃,将她扶进那偌大的,如同会吃人的府邸。
血红盖头遮住少女的视线,她微微一扫鞋尖便知,周围是没有男子的。
虽说今日是六王爷娶妻之日,却未曾在府邸中大摆筵席,反而少女刚跨入门的那一刻,天上竟下起了悲凉的大雨,铺天盖地打着园中柔弱的花花草草。
林鹭被送入大红色的婚房,盖着盖头就这么坐了一夜,也胆战心惊了一夜。
却是听着屋外房檐拍打落雨,滴滴答答的声响,就这般竟睡了过去。
第二日晨起,雨已然停住了。
林鹭刚一醒,床边便有侍女候着。
“见过王妃。”
那小丫头名唤月筑,约莫十三四岁,给林鹭换衣裳时动作都有些笨拙,一问才知是刚入王府的小侍女。
月筑做事毛毛躁躁,晨间竟打坏了三四个青花瓷杯。
看着她会在旁边哭哭啼啼的模样,林鹭叹了口气,吩咐旁的另一个模样机灵的侍女将杯子收拾了。
一早上,便来了神色不善的嬷嬷同她说。
“王妃第一日来府邸我同王妃讲讲规矩。”
她欠了欠身,话语之中却毫无把她当王妃的意思,似乎她同这院中跪着的月筑分毫不差。
林鹭自然不在意这些,她算得上是一个比较随机应变的人,才接触一个新环境之时,自然一切还需按兵不动。
她不是柔软兔子,自然不会任人欺压宰割。
“这府中王妃可以随意进出,并且后院的账簿子由着王妃管便可,喜欢哪个侍女尽管带到院中去,由着王妃高兴我们这些下人如何折腾都好。”
“只是。”
“切莫妄议王爷的身世,若是不得命令,也不能靠近王爷的屋子和书房,否则后果王妃自负。”
林鹭闻言微微颔首,答道。
“谢谢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