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驰背脊挺直,坐于马背,扫视四方,因他知道,今夜之事虽是圈套,但那内贼必然已至,萧彦也好,萧穆也罢,这些人不会将区区一个内贼的性命放在眼里。
密叶林中的高地,早有一早埋伏住的兵士,卫驰看着面前负隅顽抗的黑衣人,忽地听到身后密叶林中传来一声破空的箭矢声,紧接着是一声惨叫。卫驰回身,待看见密叶林中倒下复又立即爬起狂奔的身影,只一甩手中缰绳,策马而出。面前的黑衣人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么,揪出内贼才是今日的重中之重,这个人,他必要亲自来追。
那人身披黑色斗篷,头戴兜帽,看不清身形和长相。他深知身后追击之人无数,今夜是局,诱他入内,但他不得不来。一路狂奔,那人知道论布局和速度,他自在大将军之下,但论对此地的熟悉程度,军中怕是无人能及他。
肩上中了一箭,那人摁住肩头,舍外头宽阔处,直往深处密林跑去,那里树木繁茂,无马匹之路可行,且与西侧山峦相连接,只要穿过眼前密林,待入了山地,他便可轻易甩掉追击之人,全身而退。
卫驰策马紧追其后,其他近卫尚未赶来,待到密林之外,只弃马而行,紧追其后。林中无光,漆黑一片,卫驰只得听声辨位,然那人却驾轻就熟,能在伸手不见五指之地,穿梭自如。
须臾,只听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身后传来兵士追击而来的脚步声。卫驰冷冷道了声“继续追”后便停了步子,身后兵士手持火把,将黑暗无光的密林深处照亮,卫驰伫立原地,没再上前,只将目光落在越来越远的火把光亮上,若有所思。
此处密林,他幼时来过。
彼时这里曾是镇北军驻地,当时父亲掌兵,兄长亦跟随左右,唯有他因年纪太小,不得入营,偶尔闹着孩童性子让兄长偷带他来过几次,后来甚至还被他发现了西面山峦内的一条小路,便自己偷着来。
那已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镇北军中,已没有几人知道,此处曾为镇北军驻地,即便知道,也不会熟悉,顶多是听人说起。
能有机会接触到军饷,在军中地位必不会太低,又有把柄握在萧彦手中,还对此处密林如此熟悉……
这不禁令他想起一人。
若他所料不错,追击的兵士当抓不到人,此处地势太过复杂,那人又对此处太过熟悉。
暗夜中,卫驰漆黑的瞳眸浸入夜色,更显锋锐逼人。
握在鞘上的手收紧,但愿是他料想错了。
身后又有马蹄声传来,是段奚带了一队人赶到,身后是如龙般的火光彻亮。随着是一声烈马嘶鸣,段奚勒紧缰绳,随即翻身下马:“禀将军,那头的黑衣人已全数制服,确是吴宗勃豢养的私兵,兵器、弓-弩皆是他们私铸的,这回没跑了,够他死上十几回了。”
卫驰面色冷肃,静静听着。萧穆这一招借刀杀人可太多Yin险了,如此只会加重萧彦谋反的罪名,而他完全置身事外,手上不沾一滴鲜血。
援兵已到,火把将黑暗一片的密叶林照得透亮,忽明忽灭的火光未将卫驰面上的冷肃化开,反而映照得更有一股逼人的压迫感。
卫驰沉着眼,今日的所有事情都说得通,唯有一点,他没想明白。若这是萧穆使出借刀杀人的一招,那么他只需放出私兵这一消息,或是放出假的内贼消息,二者其一,都足以引他入局,为何要费尽心机,真的将人叫来,引他追击?
“将军,”段奚见卫驰久未应声,开口唤了他一声,“余下之人是继续追击,还是返回待命,任凭将军吩咐。”
段奚说完话后,偷瞄了卫驰一眼,知道将军是在思索事情,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犯起了嘀咕,今日之事可谓大获全胜,即便眼下未追到内贼,但那人中了一箭,待回营之后,逐一排查军中之人,将人找到揪出,并不算难事,何故将军如此面色?
不过近来将军常常如此,是从上回玉康堂搜了账簿之后。段奚摸了下鼻子,试探开口道:“此处事已完毕,将军可先行回府,余下之事属下必能办好。”
听到“回府”二字,卫驰猛地想起今早在帐中看见的那封信,沈鸢昨日见过萧穆,又想起昨晚沈鸢的怪异之举,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你留下善后,”卫驰翻身上马,点了几名近卫,“你们几人,即刻随我回城。”
顿一下,又道:“不,走城外,去北城门。”
◎沈鸢,你给我下来!◎
卫驰一路纵马疾驰, 速度不比当初追击北狄战败外逃的主帅慢上多少。
马蹄阵阵,寒风刮面,卫驰转头, 马匹速度未减,对身后一名近卫高声道:“你即刻入城, 去将军府一趟, 问清今晚是否有人外出。”
顿一下, 都这个时候了, 索性将话说清楚:“看清楚, 沈鸢在不在将军府上。”
“是。”身后一人纵马驶出队列,调转方向,朝南城门而去。
手中马鞭扬起, 卫驰说完,又对另两名近卫高声喊道:“你二人亦入城门,走西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