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格外穷困的人家,即使冬天也没办法有一双属于自己的棉鞋,只好把冻得通红的双脚缩进草鞋里头。不过如此一来,脚上势必要起冻疮,接着就得疼一个冬天。
便是因为如此,大喜才会发出这么大的火气。
他只有一双棉鞋可以穿,可是因为磨损过于严重,即使他媳妇缝缝补补许多次,都很难继续撑下去,大喜面对的只有穿草鞋赶路一个方法。
现在的天气比刚出发时热上一点,却仍旧带着早春的严寒,如果真穿着草鞋赶路,脚上势必会出现冻疮。
而且草鞋也不是那么容易来的,做草鞋需要特殊的草料,而且编制一双极费时间,现在家里人天天赶路,哪有多余时间来编制草鞋?
另外,草鞋不耐磨,如果说棉鞋可以在天天赶一二十里路的情况下,还能撑下一个来月,草鞋能撑个七八日没有磨坏就已经要谢天谢地,正因为这样,大喜才会因为自己唯一的棉鞋坏掉而发脾气。
大喜难受,他媳妇只管更难受。
当家的身上那双棉鞋是前年的,穿了两年本就没有新鞋耐磨,今年给家里人做新鞋时,当家的把他自己那双给了娘舅,当初他两口子没想到逃荒这茬,现在棉鞋一坏才晓得后悔。
公爹穿得也是从前那双,新鞋还放在包袱里没上脚。
刚才大喜试了试,他自己脚大,压根没办法把脚给穿进去,只能穿媳妇递过来的草鞋。
虽说脚上穿着一双打满补丁的袜子,不过根本就不保暖,大喜觉得脚上冷极了。
大喜媳妇看着包袱里能让大喜穿的只剩下两双草鞋,顶多坚持半个多月,当家的就会没有鞋穿,看得她心里格外焦急。
至于原先那双到处是破洞和磨损的旧棉鞋,大喜一家人不舍得丢弃,便放在家里的木板车上,下次再做的话,可以用旧棉鞋上还能用的布料,这样一来也可以俭省一二。1
王李氏一直注意着大喜家那头的动静,见到那副场景,她不忘把崇文崇武叫过来看看他们的鞋底。
崇文崇武走路最多,他们鞋底还真有磨损,磨损到只剩下原先的一半厚,尤其是崇文,大拇脚趾处虽没有破洞,但眼瞧着不能撑多久了。
他们家虽说不至于像大喜那般大冷天穿草鞋赶路,但除了脚上这双,只剩下一双新棉鞋,还有两双布单鞋。
崇文崇武下地怕磨损布鞋,所以只要不是天太冷,就穿着草鞋去,家里头两双布单鞋,都是在家不下地才会穿的。
照这个样子,棉鞋还好说,一双单鞋只能撑一个来月就得磨损坏掉,他家还算家底厚,衣裳鞋子不缺的人家,像大喜家那种情况的,只会更加糟糕。
崇文也见到下头快撑破的部分:“等会我让周氏把它缝补了,娘,您莫要忧心。”
王李氏哪能不忧心,她过了大半辈子殷实日子,即使不像大户人家锦衣玉食,但衣裳、鞋子、吃食样样不缺,但短短两年时间,居然把以往几十年没吃过的苦头都给吃了一遭,她和当家的年纪已经不小,她自己都不晓得能不能撑到最后。
王李氏替崇文重新系好绑腿,说:“咱不忧心,等你们兄弟两个鞋子坏了,我跟你媳妇妹妹就把家里旧衣裳拿出来做鞋。”
当初出发时,因为光粮食就占大半个牛车的位置,锅碗瓢盆都得崇文崇武两兄弟挑着,他们家只能带还不错的衣裳上路,破洞的衣裳都留在了家中,一想到真得用好衣裳做鞋,王李氏心中很是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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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逃荒路上Jing神太过紧绷,木槿一路上见过不少人家打架吵嘴,大喜家的事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众人很快就将其遗忘在脑后,套车的套车、挑担子的挑担子,还有妇人背着年幼的孩子、老人背起沉重的包袱,开始新一轮的赶路。
今天速度比昨日要慢许多,尤其是那群拉车的汉子们,一个个步履沉重,仿佛有千斤石头压在他们身上,即使妇人们,也一个个打起呵欠来。
木槿并不奇怪。
男人们昨日和今日来回打水就相当于平时赶上大半天路,何况还跟想要在半夜偷盗的流民搏斗一番,他们有力气才奇怪;妇人们亦是如此,她们都熬夜一两个时辰做往后吃的饼子,半夜又因为流民没有睡好,一个个Jing神不济也是正常的。
木槿一整晚就睡了四个小时多一点,若不需要赶路还好,还能撑过一整天去,但在白天高强度赶路的情况下,夜里只睡四个小时显然不够用。
刚出发木槿就呵欠连天,差点碰到旁边的石头。
她浑身激灵,强迫自己清醒。就算他们现在在山脚赶路,但山路崎岖,一不小心磕到碰到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关系到能不能顺利撑过之后的漫长路途。
晌午他们照旧在山路上歇脚,由于接二连三遇到变故,即使妇人们,连解手都不敢走太远,只能一群借着大块的石头遮挡。
只吃家里做的杂粮饼根本没办法吃饱,木槿已经有好几日都没办法给自己加餐,毕竟空间里温热的馒头会散发气味。